欢喜冤家 第八回 铁念三激怒诛淫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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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欢喜冤家》 第八回 铁念三激怒诛淫妇 西湖渔隐主人

自古奸难下手,易因淫妇来偷。

见人得意便来兜,倒把巧言相诱。

含笑秋波频转,几番欲去回留。

对人便整玉搔头,都是偷郎情窦。

且说东阳县中一人姓崔,名唤福来,年已五十。

家中独自过活,其年浙江发去老弱民兵,招募选补。

崔福来闻知这个消息,一肩儿挑了家私,竟到杭城投下宿店,到营中打听。

报了花名,试了气力,免不得衙门使费了些长例,收录在营。

操三歇五,做了个长官,倒也一身快活。

有一个同伍伙伴,唤名沈成,排行念三,只因面貌铁黑,人呼他为铁念三。

与崔福来赁下一间平房,二人同住,崔福来为人本分,铁念三为人性直,两个人倒也志同道合,倒合得来。

自古知性可以同居,恰好衙门上宿,轮流每人五夜,正好晚上家中更番看管。

一日,铁念三往街坊行走,见两个媒婆在那里说,这般标致的女人,只要五两银子,偏生一时没处寻人。

念三听见,"说:“二位,为何标致女子价钱这般贱省。"

媒婆道:"只因家主公偷上了,主母吃醋,要瞒主人卖他。 只要一个主儿受领,便再少些,也是肯的。 若明日主人一回,就卖不成了。"

念三道:"女人多少年纪了?"媒婆道:"实二十五岁了。 长官若用得着,倒有些衣服赔嫁。 白送一个女人与你。"

念三道:"我倒还未。 我有一个哥哥,也是行伍中人。 他年纪四十多岁,也迟不去了。 待我同你去与他一讲。 待他成了,也是一桩美事。"

即时同了媒婆竟到家中。

见福来,将前后事说了一遍。

福来欢喜,慌忙取出五两银子,递与念三道:"你去与我成就便了。"

念三即同媒婆去。

不多时,只见一乘轿子,已到门前。

念三道:"人已到了,快穿衣服起来,待他好下轿。"

念三登时买了香烛纸马。

二人将就烧陌纸儿,又摆着酒。

三个人坐在一处而吃。

新娘子实然标致,只是双足大些,这也不足论了。

新娘唤名香娘,看丈夫又老了些,也只得无不随缘罢了。

到晚来,沈成便去上宿,代崔老在家成亲。

拴上大门,夫妻上床,也不做腔调,直竟困了,香姐老于世事,竟不在上,任他舞弄了一番。

双双睡去。

到次早起来,只见念三已回在门外,恐叩门惊他困头,故此不响。

福来见了,甚不过意。

心下想道:"有了这个东西,便要分个南北了。"

与兄弟讲道:"教你如此,我心何安。 不如待我另寻一间房屋居住,你也好寻个妻室安身。 意下如何?"念三便想,必是新妇主意,不可强他。

回道:"甚好;"到了午后,福来寻了一间平屋,倒有两进,门前好做坐起,后边安歇。

又有一间小披做厨房。

要一两二钱一年。

回来与兄弟说了,二人称了房钱,竟至新房一看。

念三说:"缘何在空地中!两边邻舍俱无,恐有小人。"

福来笑道:"穿的在身上,吃的在肚里,怕他偷我何物!"念三说:"嫂嫂有几件好衣服。"

福来说:一他是不时穿着,自会收藏。

没邻舍,先省了酒水”。

念三说:"也罢,你的主意定了,说他怎的。"

寻了房主,交了房钱。

到晚,念三相帮他挑桌儿板凳,一齐完了。

接香姐过了新屋。

烧陌纸钱,请着房主。

吃完散讫,念三也作别了。

福来夫妻两个,收拾残肴,在后边屋下坐了,吃一杯儿。

原来这老崔,人虽半百,性格风骚。

见香姐有七八分人物,三分乔扮,还有十分骚处,故此实是爱他。

况又是新婚燕尔,正在热头地里。

两下一边吃着酒,一边便摸摸索索。

香姐发几分骚兴起来。

福来把他一看,星眸含俏,云鬓笼情,搂住香腮,他便了香姐送。

福来禁不住春情,起身扯裤。

香姐自己忙解衣服上床分股。

福来极尽绸缨,香姐十分情动。

把腰股乱摆,双足齐勾。

老崔留不住,数点菩提,尽倾入红莲两瓣。

夫妻二人,穿衣服下床,净了手脚,收拾碗盏完了,方才脱衣而睡。

过了几日,不期又该上宿。

与香姐云:"我去上宿,到五更尽则到家矣。 你可早睡,叩门方开。"

香姐收拾睡了。

只是五更老崔叩着后门。

香姐披衣开了,老崔说:"失陪你了。"

两人脱衣而睡。

老崔说:"你独自一个,可睡得着?"香姐道:"独自一个,没甚思量,倒好睡哩。"

老崔道:"根据你这般说,如今两人同困,便有思量了。"

香姐笑道:"问你个说得不好。"

便扒在老崔身上,套将起来。

老崔道:"我倒不知有这般妙趣。"

香姐道:"春意上面的叫做倒插蜡烛。"

把崔老乱墩,乱套。

香姐倒先丢了,便扒下来。

两个睡了。

只因香姐太淫,后来老崔力竭,实来不得。

轮上宿,直到开了大门才回。

香姐问他:"只因官府不许早回。 故此来迟。"

香姐好生闷闷。

一日,老崔在场上挑柴去卖,适值铁念三来寻哥哥讲话。

香姐道:"他没甚么做,往江头挑担柴去卖,赚得几分银子,也是好的。"

念三道:"自古道‘家有千贯,不如日进分文。 ’这是做人家法儿。"

香姐说:"叔叔可曾有亲事么?"念三道:"想我行伍中,一年之内,这上宿是半年,不必说起。 常是点着出汛,或是调去守地方,或是随征贼寇。 几年不在家内,叫妻儿怎么过活。 或是那好的,寄些银子回来,与他盘费,守着丈夫便好。 有那等不三不四的,寻起汉子来,非惟贴着人,连人也逃了去。 我在外边,那里知他心下的事。"

香姐说:"这般防疑,终身没个人儿伴你。"

念三说:"极不难,我那营中,常有出汛的,出征的,竟有把妻子典与人用。 或半年,或一载,或几月,凭你几时。 还有出外去,对敌不过那话儿了,白白得他的妻子尽多。"

香姐说道:"这倒好。 只是原夫取赎去了,两下毕竟还有藕丝不断之意奈何?"念三说:"毕竟有心,预先约了,何待把人知之。"

道:"嫂嫂,我去了,明日再来。"

香姐说:"请吃茶去。"

念三说:"明日来罢。"

竟自去了

香姐想道:"看这黑蛮子不出,倒要想白白得人妻子。 苦前日不移开,毕竟他也难分黑白了。"

又想道:"我丈夫已是告消乏的了。 便和这黑蛮来消消白昼,倒也好。"

想道:"有计了。 有的是金华酒在此,待他明日来,我学一出潘金莲调叔的戏文,看看何妨。"

又想道:"这黑汉子要像武二那般做作起来,怎生像样。"

又想一下道:"差了,那是亲嫂嫂,做出来两下都要问死罪的。 为怕死,假道学的。 我与他有何挂碍,有何妨。"

又笑道:"潘金莲有一句曲儿,甚是合题:‘任他铁汉也魂销,终落圈套。 ’"

到了次日,老崔又去挑柴卖。

这香姐煮了一块大肉,摆下些豆腐干之类,都是金华土产,等着念三。

不期起一阵大风,有诗为证:

善聚亭前草,能开水上萍。

动帘深有意,灭烛大无情。

人寺传钟响,高楼送鼓声。

绣裙轻揭起,僧帽落尿坑。

风过处,那云一阵堆将起来。

香姐看了一看,笑一声道:"天都要云雨起来,而况我乎。"

有凤雨欲来,极说得好:环阁皆山,入村有径。

阑风伏雨,徒吟杜甫之诗。

石执峰文,酷肖米颠之笔。

顿而花枝变幻,紫绿之色尽藏。

族羽翱翔,悲呜之音不再。

十叶飘如落雁,万松响似龙吟。

白昼寒空,隐隐村人归去。

青芜际海,朦朦潮水推来。

窗帘吹开,沾书温案。

圆扇撼动,摆柳摇花。

湖头且罢垂纶,楼上应无吹笛。

渔人钓艇,系于芦苇丛中。

牧子牛衣,避在豆棚阴里。

蝉琴凄断,蛛网摧残。

堂拗之莽为舟,行瓦之檐飞瀑。

如逢春月,可以沤丝。

及我公田,何殊两菜。

二峪可避,五松就封。

襄王正坐披襟,神女犹能行暮。

斜阳蔽树,桑榆忽尔无光。

白云在天,丘陵因而不见。

岂惟足净尘埃。

且复顿消残暑。

正在油然作云,沛然下雨之际,铁念三忙忙而来,香姐见了,满面堆下笑来,道:"略迟一步,便着雨了。"

念三道:"正是,正是。"

那雨来得快,一声响处,如泻银河,落一个倾盆不注。

香姐道:"叔叔外边雨打进来,里面来坐。"

念三进到后边,只见壁上挂一柄刀。

念三除下一看道:"好刀。"

香姐说:"挂在此防贼的。"

念三道:"正是。"

回头见桌上摆着物件,念二说:"嫂嫂打点做夜宵了么?"香姐说:一昨日因叔叔不曾吃得茶去,你约今日又来,故此是我备在此间,等你来当茶的。”

念二道:"何须嫂嫂这般费心。"

便坐下了道:"哥哥不知在那里着雨了。"

香姐道:"今日他正该上宿。 睛也不回,而况这般大雨。"

念三道:"我倒忘了。 早知他上宿,我再迟一日,就见他了,何必赶来,遇了这般大雨,怎生回去。"

香姐道:"雨落天留客,正好吃酒吃醉了,就在此睡了,何必忧他。"

念三道:"怎好打搅嫂嫂。"

香姐说:"原是一家人,如今倒说起客话来。"

筛了酒,劝念三吃,一连吃了六七杯,两下里都有些酒意了。

香姐说:"叔叔昨日说的典妇人一事,我到在心,与你寻下一个了,他竟不要你破费半厘。"

念三说:"多承嫂嫂留意。 那里有个不要银子的妇人,敢是个丑儿。"

香姐说:一比着我好得多哩。”

念三笑道:"像得嫂嫂已有二十四分,还好如嫂嫂高些,便是西施了。 望嫂嫂指引我看看。"

香姐道:"这样性急,怎好去得。 你且吃酒,后生家说了,便这般高兴。"

念三说:"我被嫂嫂说得心热起来。"

香姐道:"看你蛮子,好上钩的。 说得几句,便动起火来。"

道:"叔叔多吃几杯,有这酒兴,与你完就么。"

念三只说真个,一连又吃了几杯,那雨一发大了,天又黑将下来。

说:"嫂嫂,天晚了,怎好?"香姐说:"夜深些,方好与你去。 终不然,偷妇人。 可是青天白日做的。"

念三说:"这雨不住点奈何?"香姐说:"不妨,少不得有住的时节。"

只顾笑嘻嘻哄那念三,弄得念三存坐不安。

欲待要回,香姐说没有雨伞。

欲要一困,又无所在,就靠在桌上。

香姐抚了背脊道:"这床上不睡,靠在这里,岂不冷了成病!"念三道:"嫂嫂的床,我怎生睡!"香姐道:"没人在此,便把你睡一次儿也不妨。"

念三见说没人在此四个字,起了他一点念头,方才哪有个妇人!明是个假的了。

待我再挑一句,看他怎生答我,便知他心事了。

道:"嫂嫂,你许了我那人,又教我睡在这里,莫非哄我!"香姐说:"不教你落空便了。 十分去不得。 赔也赔你一个。"

念三笑道:"若是赔我一个,只是嫂嫂。 难道嫂嫂肯赔!"香姐说:"我也赔得你。"

铁念三大喜,近前拘住,去乱扯他裤子。

香姐说:"待我自解。"

去了裙裤,在床里。

念三扯下自己裤子,挺着身子就弄。

何见得:

武士单矛,直入豹琳之帐。

骚人阁笔,裁成云雨文章。

这黑蛮似铁罗汉投斋,何曾歇口。

那骚货如粉骷髅弄阵,惯会长枪。

津津舌送过来,留而不返;洋洋水入出去,难似遮藏。

杨柳腰不住的无风舞摆。

秋波眼频频转含俏窥郎。

你看雪白一个妇人,乘着一个乌黑汉子。

比似

玉簪斜插鬓云旁,一点乌云映日光。

乌中鹤发年高士,黑笔淋漓画粉墙。

薛仁贵坐乌椎马,砚台跌下石灰缸。

白扇素罗画黑竹,月里媳娥嫁灶王。

一番大战,须臾罢手。

念三欢喜,叫道:"好嫂嫂,快活死我也。"

香姐道:"好叔叔,真好手段也。"

两个走来,俱净了手脚,闭好门儿重行坐在一条凳上,搂了吃酒。

笑笑说说,调得火热,把念三做了个亲老公一般看待。

收拾物件,二人脱衣而睡。

不免复阵。

次日,念三见雨住,道:"我且去,晚上我拿酒来请你。"

开了后门去了。

香姐想着道:"念三面貌虽黑,原来此物这般雄伟,火一般热的,又且耐久,早知嫁了他,倒是一生快活。 如今弄得湿手惹干面,怎得洁净。 且住,少不得做个法儿,定要与念三做了夫妻,方称我心。"

正在存想间,老崔回了,道:"昨晚雨大,我记念你独自个困,必然害怕。"

香姐说:"我倒凉快得紧。 一夜直睡到天亮。 竟不怕。"

老崔说:"这般还好。"

忙忙取火烧了脸汤,与娘子洗面,香姐自去梳头,老崔煮饭。

香姐打扮得十分俏丽,叫老崔去外边买几枝茉莉花来。

老崔说:"你这般标致了,再戴茉莉,是锦上添花了。 十分打扮得娇美,有人要看你想你。"

香姐说:"我寻个二老帮助你,省得你这般强支撑。"

老崔说:"若得如此方好,不然我要改名字了。"

香姐道:"改甚么名字?"崔福来道:"改作崔命去了。"

香姐笑了一声道:"崔得你的命去,我方好去嫁人。"

老崔说:"仔细打听不要嫁的与我一般。"

香姐说:"此事那里打听,必须面试方知。 那些胆怯的,必然不敢上阵。"

老崔说:"毕竟还说出自家本相来了。"

正说间;卖花声近。

香姐买了两枝道:"你要花戴么?"老崔笑道:"好花不上老人头。 若戴了,便不成诗意了。"

香姐说:"那逢花插一枝,这也不拘老少。"

老崔说:"你的好心,只取一朵儿香香便了。"

又笑道:"你不要又说出临老人花丛来。 不然不敢领命。"

闲话之间,饭也熟了。

夫妻两个用过。

老崔说:"我去做生意,明早方回。 你无事困困消遣罢。"

说声去了。

香姐一心只望着念三;走来走去,在那里间想。

只听得一声"卖水哩",香姐听见道:"又奇了,这般大雨,缘何卖水哩。"

不免叫住他,问他缘故:"卖水的老人家,你卖的是什么水?"那卖水的把眼一看,歇下水担道:"小娘子,你不知道这水: 不从地长,却自天来。 难消白日如年,能了黄昏几个。 及时始降,农欢举趾之晨。 连月累日累夜,随接随来。 消受积多,既取之而无禁。 封题已固,亦用之而不穷。 亦如积谷防饥,不减儿孙暴富。 明月入怀,破尚书之睡梦。 清风生翼,佐学士之谈锋。 一盏可消病骨,七碗顿自生风。 香姐乃大人家出身,惯用梅水的。 与三十文钱:“买了你这一担,待用完了,再问你买。"

那老人家见他在行,挑进门来。

香姐把净坛藏了道:"老人家,你高姓?"卖水的道:"我姓何,名礼,人皆称我老何。"

道:"娘子几时再挑来与你?"香姐道:"过几时,你来问一声便了。"

何礼取了钱,竟去了。

香姐取了梅水,煎起茶来,果然可口,正是:吹云泼雪,视之尚可除烦。

滴露流香,嗅之已能脱骨。

一连吃了三碗,放下道:"亏杀这几碗茶儿,才把我心中之火,挫下些去。"

睡了一会起来一看,天色傍晚光景。

念三忽到,手里拿了些酒果肴饼。

香姐说:"为何不早来?令我望这一日。"

念三说:"我的邻家央我干事,原说过晚上来的。"

慌忙摆出物件,都是现成熟的。

那二人井坐,笑嘻嘻三杯两盏,你爱我怜。

念三只闻得花香,更觉助情。

香姐说:"当初你到我家,我只说是你娶我,到晚来换了老崔。 如今试起本事,他竟没帐了。 怎生得与你做了夫妻,方中我意。"

念三说:"如今来了五夜,哥哥去了五夜。 哥去得我又来,你倒夜夜不空。 我与你若做夫妻,到只得半月在家了。"

香姐说:"那老头儿不在床中倒好。 厌答答,来又来不得,倒弄得动人干火,倒不喜他。"

念三说:"譬如我昨日不与你相好也罢了。"

香姐说:"人是不知足的,得陇望蜀,那肯心厌。"

念三说:"明日教他买些春方药,弄弄便是。"

香姐说:"你不知道,那春方药,是本质好的越好,本质不如意,药便不如意。 与世上为人一般,只扶起,不扶倒的。"

念三笑道:"你缘何知道?"香姐说:"我那主人不济,见了我,正待行事,那物软了。 后边又买了药儿一弄,刚刚抽到二千,便完事。"

念三说:"你只为痒得紧,故此想弄,何不烧些热汤,泡洗他一泡洗?"香姐笑道:"有支吴歌儿单指热汤泡洗此物: 姐儿介星痒来没药医,跑过东来跑过西, 要介弗要烧构热汤来豁豁,热汤只豁得外头皮。 念三笑了道:“我与你猜一杯,不可吃这闷酒。"

被香姐赢了一拳道:"猜拳也有一个吴歌:“ 郎和姐来把拳猜,郎问娇娘有几个来。 只得郎一个,若还两个你先开。 念三大喜,把香姐亲个嘴道:“骚肉儿,我与你两人如此,也有一支歌儿么?"香姐说:"有: 古人说话不中听,哪有一个娇娘生许嫁一个人。 若得武则天,世人那敢捉奸情。 念三听罢道:“真骚得有趣。"

也等不得到晚,忙忙把他推倒。

香姐急忙解开裙带。

念三那物如铁,弄将起来。

那香姐做出万千情态,念三被他哄得意乱魂迷。

把他那半大脚儿搭上肩头直耸,那水儿一阵阵流将出来。

香姐叫道:"心肝来了。"

念三道:"我还未完。"

香姐道:"待我脱了衣服再弄。"

念三走起。

香姐净了手脚,收拾闭门,脱衣上床。

念三未曾完事,重整戈矛,再三急杀。

香姐之兴又高,任念三捣弄,果然畅心。

直至三更,方才住手。”

次早遁去。

自此五日一来,五日一去。

再也不遇一人。

直至仲冬之际,天色大冷。

一日,正遇老崔上宿。

念三与香姐睡至三更天气,香姐醒来,念三犹然梦里。

他兴高骚发。

捻念三之物一把,火热而坚,道:"果是妙人。"

遂扒上念三之身,做一个阴覆阳套了一会,念三醒了,道:"痒否?"香姐道:"正在痒处。"

念三把他翻下身,着实抽送、弄得香姐正在魂迷之际,听得叩大门响。

二人吃了一惊,香姐问道:"是谁?"福来道:"是我。"

二人吃一大惊,香姐道:"你可拿一床被裹了,坐在灶下去不可做声。"

香姐披衣而出,开了大门道:"为何半夜三更,来扰我睡!"言罢,竟脱衣上床,把被四周塞紧睡了。

老崔说:"城上风冷得紧,身上如火烧一般,特特回来望你;与我被中略温一温儿。"

香姐道:"我被里也冷,休要指望,快快上城去。"

老崔道:"今夜都司看城,"将次来了,恐点不到,明日又要打。

没奈何,夫妻之情亏你下得。”

香姐说:"什么夫妻,现世报的夫妻。 我是花枝般一个人,嫁你柴根样一个老子,还亏你说。 夫妻之情。"

老崔无言。

又一会道:"你既不肯把我到被中来睡,火取一个,与烘一烘。"

那香姐恐他着了火去点起灯来,照见念三,如何是好,便一骨碌暗中扒上床来,往那盛梅水坛中,兜出一碗水,往炉中一浇。

那一缸旺火,通浇隐了。

老崔见了,叹一口气,出门去了。

香姐随出,把门拴上。

叫出念三道:"心肝,你不要冻坏了。"

念三为人直气的,听见香姐如此薄情,好生忿恨,故不应他。

上床睡了。

道:"你既不与他睡,那一缸火,是现成的,为何浇隐了?"香姐说:"那是我怕他有了火,点起灯来暖酒吃,一时间被他看见,故此浇隐的。"

念三道:"这也罢了,只是这情分太薄,你日后怎么与他好得到老。"

香姐说:"到老!我如今主意已定的了。 前日老鼠药我已买了,不在明朝,定在后日,结果了他。 我便要嫁你了。 怎么还说个到老!"念三道:"此事只好取笑。 那毒药谋死亲夫,要问剐罪的。"

香姐说:"我只和你说,再有何人知道!把他一把火烧了,就完事,谁来剐我。"

念三道:"只怕上天不肯饶你。"

香姐说:"我只为你要谋死他,怎生你倒话不投机起来。"

念三心下细想道:"看此淫妇,果然要谋死哥哥了。 那伙伴中知道,体访出来,知我和他有好,双双问成死罪了。 不必言矣,就是不知道,淫妇断要随我。 那时稍不如意,如哥哥样子一般待我,我铁念三可是受得气的!必然不是好开交了。 我想不过这五两银子讨的,值得什么,不如杀了淫妇,大家除了一害,又救了哥一命,有何不好。"

正在踌躇之际,香姐只想那样文章,去把他那物摸弄,激得念三往床下一跳,取了壁上挂的刀,一把头发,扯到床沿,照着脖下一刀,头已断了,丢在地下。

穿好衣服,开了大门,竟自去了。

念三走在路上,想道:"一时在气头上,把他杀了,叫哥哥把什么收殓他。 也罢,我曾积下几两银子在家,拿一半去,只说我告假往外府公干,放在家恐被人取去,寄在嫂嫂处,他回家,见妻子杀了,没有银子使用,自然救急。 这是暗中帮他一臂之力。"

却早到他自己门首。

有一个人见他问道:"你有差了,着你往温州押解火药。 即刻便要起程。"

念三见了票子道:"知道了。"

开了锁推门进去。

取一包银子,恰好六两,称为两处,流水取出一包。

锁上大门,竟到城中。

寻见福来道:"哥,今日兄弟差往温州一行。"

竟往补贴中取出票子,与福来一看。

福来道:"即日就要起身?"福来道:"同你到家叫嫂嫂安排些小菜,与你送行。"

念三道:"这不消哥哥费心。 兄弟日长积攒得三两银子在此,放在家中恐被人窃取了去。 寄在嫂嫂处,若哥要用,竟自用罢。 我今归家梳洗了就去,不得向哥嫂处别了,恕罪罢。"

竟自去了。

老崔道:"不想兄弟如此好心。 把这银子说要用,竟自用了。 好人。"

且说是日,那卖水的何礼,挑了一担水,叫:"卖雪水哩。"

不见香姐唤他,想道:"不曾用完。"

向门首走过,见大门开的,把水歇下道:"往后边去叫一声。"

走到二进,恰好床边,正开口叫大娘子,脚下踏着香姐的头,一滑一交,跌做血人。

连连走起一看,见床上一个没头妇人。

惊得一跳,往外挑水便走。

一起人走来,见何礼一身鲜血,喝道:"慢走;你为何上身鲜血?"两个人竟往崔家这去看,见杀死一个妇人在床,一开叫起地方"杀人!"一时间,走拢几百人来,都说是何礼所杀。

何礼有口难分。

老崔一径回来,见门首许多人,忙跑到门首。

众人说:"你妻子被卖水的何礼杀了。"

福来呆了,走近床前,果见尸首异处。

便哭起来道:"是了,我昨夜回来取火,把大门不曾开去。 今朝卖水的看见门是开的,走至床前,见我妻子睡着,要去奸他。 我妻子不肯,算来认得你是卖水的老何,恐我妻叫起来,见我壁上挂的利刀杀了是实。"

众人道:"是了,是了,你不须与他说,扯他到府哩,与太爷问便了。"

一伙人同着何札去了。

福来去央着房主人家内几个人看守死尸,自己拖到府衙。

恰好太爷在坐,众人将前情一禀。

大爷叫何礼上去,说:"这好是真的了?"何礼说:"太爷,实是先杀死在地下,小人走进里边见的。"

太爷说:"胡说,你卖水是高声叫的,怎生要走到里边!你走到里边,就怀奸了,与我夹起来。"

何礼叫道:"太爷可怜,若是小人一身,这般苦命,死也罢了。 家中尚有七十五岁母亲,小人一日不赚钱,则二人无食。 今小人屈屈招了,不打紫,可怜母亲在家,定然俄死。 只求太爷天恩。 况小人是个至贱愚人,那奸字自也羞了,怎生人肯!求太爷详情。"

太爷道:"且放了夹棍。"

叫崔福来:"你妻子日常有外情么?"福来道:"太爷在上,若论小人的妻子,满杭州城里算来,是算一个贞洁的。"

太爷道:"怎见得?"福来道:"不要说别的,只小人昨夜归去,要与如此,他执意不肯。 小人说谎,天地不容。"

太爷道:"亲夫不肯,必有了奸夫了。 看来此人说话是个匹夫。"

道:"把何礼收监。 众人且出去,待后再审。 那妇人尸首崔福来自收殓,不得干涉地方。"

众人谢太爷出来。

老崔归家,把念三银子买了棺材,央人抬至万松岭上寄了。

家中兔不得打扫一番,设立个灵位儿供着。

福来早晚哭哭啼啼,好生愁闷。

且说念三温州已回,伙伴中与他说知崔家之事。

假意叹息一番,不免往崔家插支烛儿。

折了一钱银子,往崔家而来。

见过了哥哥,往灵前作几个揖:"何礼这厮可恶,这番审对待我执证他。"

说罢,只见灵前一声响,惊得念三仆倒,骂道:"好负心贼子。 就是我不与丈夫来睡,也是为你这贼子;不与火,也为你这贼子。 你倒把我杀死。 怎生害那卖水的穷人母子二命!"只见街坊上闹哄了几百人,那一班地方道:"是他杀的无疑矣,把他拿去见官。"

扯起念三身子。

念三犹在梦中,并不知这番说话,尚自抵赖。

众人不由分说,扯到府中。

等太爷升堂,众人将前情禀上。

太爷道:"这个人自然是个凶人形状。"

道:"取出何礼来,放了。"

念三犹自抵赖,何礼跪在地下,见念三赖,何礼上前,把念三一认道:"大爷,小人认得了。 他常在崔家往来。"

念三说:"你眼花了,敢不是我。"

何礼道:别人的面貌或认差池,你这黑脸怎认差了。

前番雪水铜钱还是你领我到自己家中付我的。

怎生差了!”念三闭口无言。

福来道:"你这般巧掩饰,你杀了我妻子,还要赖是何礼,忒心狠些。"

太爷分付打了四十,上了枷锁,将家中物件,俱付崔福来抵作烧埋,秋后取决便了。

何礼得了命,归家见了母亲,悉道其详:"若不是崔娘子显灵,险些儿害了性命。"

母子二人都道:"愿崔娘子女转男身。 早升莲界。"

何礼道:"同母亲往灵前拜他。"

且说崔福来取了念三的零碎回到家中。

向妻子灵前道:"人说为人变了生性就要死的。 七月里叫我带花的生性,到那晚待我的生性,大不同了;果然就死了。 你今放灵感些,转世为人。"

这生性再不要改才是。

我在大爷面前,说你第一个贞洁妇女。

那牌匾打点送来,又跳出这个送死的来,又失了节,把名头又坏了。”

只见老崔正在那里祷鬼,一个邻舍取笑他道:"鬼来了。"

福来大惊,跑出门外,只见何礼母子,要到灵前拜祷,福来道:"活鬼出现了。 不可进去。"

何礼道:"不妨。"

福来害怕,何礼道:"你这般害怕,不若我母子移来伴你可好么?"福来大喜道:"你快来。 我们三口儿浑着过日,报你前番这般受苦。"

何礼道:当时受得苦中苦,今日方为人上人。

果然何礼把小小家私移在崔家同住。

住过了几年,铁念三斩于南曹。

细观此回,淫妇狠心,已遭荼毒。

念三移祸于何礼,毕竟皇天有眼,使阴魂说出,致念三不成漏网。

世人当慎行谨身,方成君子。

总评:

香姐不亲夫而亲异姓之叔,固所当诛。

念三既盗嫂而终杀其身,希图漏网,驾祸于何礼。

自非怨鬼显灵,则何氏母子,覆盆之冤,无由自白矣。

卒之念三杀诸市曹,诚报应不爽矣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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