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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融字季长,扶风茂陵人也,将作大匠严之子。
为人美辞貌,有俊才。
初,京兆挚恂以儒术教授,隐于南山,不应征聘,名重关西,融从其游学,博通经籍。
恂奇融才,以女妻之。
永初二年,大将军邓骘闻融名,召为舍人,非其好也,遂不应命,客于凉州武都,汉阳界中。
会羌虏飙起,边方扰乱,米谷踊贵,自关以西,道殣相望。
融既饥因,乃悔而叹息,谓其友人曰:"古人有言:'左手据天下之图,右手刎其喉,愚夫不为。 '所以然者,生贵于天下也。 今以曲俗咫尺之羞,灭无赀之躯,殆非老、庄所谓也。"
故往应骘召。
四年,拜为校书郎中,诣东观典校秘书。
是时邓太后监朝,骘兄弟辅政。
而俗儒世士,以为文德可兴,武功宜废,遂寝蒐狩之礼,息战陈之法,故猾贼从横,乘此无备。
融乃感激,以为文武之道,圣贤不坠,五才之用,无或可废。
元初二年,上《广成颂》以讽谏。
其辞曰:
臣闻孔子曰:"奢则不逊,俭则固。"
奢俭之中,以礼为界。
是以《蟋蟀》、《山枢》之人,并刺国君,讽以太康驰驱之节。
夫乐而不荒,忧而不困,先王所以平和府藏,颐养精神,致之无疆。
故戛击鸣球,载于《虞谟》;吉日车攻,序于《周诗》。
圣主贤君,以增盛美,岂徒为奢淫而已哉!伏见元年已来,遭值厄运,陛下戒惧灾异,躬自菲薄,荒弃禁苑,废B12D乐悬,勤忧潜思,十有余年,以过礼数。
重以皇太后体唐尧亲九族笃睦之德,陛下履有虞烝烝之孝,外舍诸家,每有忧疾,圣恩普劳,遣使交错,稀有旷绝。
时时宁息,又无以自娱乐,殆非所以逢迎太和,裨助万福也。
臣愚以为虽尚颇有蝗虫,今年五月以来,雨露时澍,祥应将至。
方涉冬节,农事间隙,宜幸广成,览原隰,观宿麦,劝收藏,因讲武校猎,使寮庶百姓,复睹羽旄之美,闻钟鼓之音,欢嬉喜乐,鼓舞疆畔,以迎和气,招致休庆。
小臣蝼蚁,不胜区区。
职在书籍,谨依旧文,重述蒐狩之义,作颂一篇,并封上。
浅陋鄙薄,不足观省。
臣闻昔命师于鞬EA72,偃伯于灵台,或人嘉而称焉。
彼固未识夫雷霆之为天常,金革之作昏明也。
自黄、炎之前,传道罔记;三、五以来,越可略闻。
且区区之DBBA郊,犹廓七十里之囿,盛春秋之苗。
《诗》咏甫草,乐奏《驺虞》。
是以大汉之初基也,宅兹天邑,总风雨之会,交阴阳之和。
揆厥灵囿,营于南郊。
徒观其B348场区宇,恢胎旷荡,蕦夐勿罔,寥豁郁泱,骋望千里,天与地莽。
于是周阹环渎,右{亦目}三涂,左概嵩岳,面据衡阴,箕背王屋,浸以波、溠,夤以荥、洛。
金山、石林,殷起乎其中,峨峨岂々,锵锵隹々,隆穹B231回,嵎峞错崔。
神泉侧出,丹水涅池,怪石浮磬,燿昆于其陂。
其土毛则CE73牧荐草,芳茹甘荼,茈萁、芸蒩,昌本,深蒱,芝荋、堇、荁,蘘荷、芋渠,桂荏、凫葵,格、韭、菹、于。
其植物则玄林包竹。
籓陵蔽京,珍林嘉树,建木丛生,椿、梧、栝、柏、柜、柳、枫、杨,丰彤对蔚,崟《名页》椮爽。
翕习春风,含津吐荣,铺于布B349,蓶扈B34A荧,恶可殚形。
至于阳月,阴慝害作,百草毕落,蕦林衡戒田,焚莱柞木。
然后举天网,顿八B163,揪敛九薮之动物,缳橐四野之飞征。
鸠之乎兹囿之中,山敦云移,群鸣胶胶,鄙骙噪F446,子野听耸,离朱目眩,隶首策乱,陈子筹昏。
于时营围恢廓,充斥川谷,B34BB34C罗B34D,弥纶坑泽,皋牢陵山。
校队案部,前后有屯,甲乙相伍,戊己为坚。
乘舆乃以吉月之阳朔,登于疏镂之金路,六骕骦之玄龙,建雄虹之旌夏,揭鸣鸢之修橦。
曳长庚之飞髯,载日月之太常,栖招摇与玄弋,注枉矢于天狼。
羽毛纷其髟鼬,扬金B34E而扦玉镶。
屯田车于平原,播同徒于高冈,旃B34F掺其如林,错五色以摛光。
清氛埃,埽野场,誓六师,搜俊良。
司徒勒卒,司马平行,车攻马同,教达戒通。
伐咎鼓,撞华钟,错徒纵,赴榛丛。
徽婳霍奕,别骛分奔,骚扰聿皇,往来交舛,纷纷回回,南北东西。
风行云转,匈盖隐訇,黄尘勃滃,暗若雾昏。
日月为之笼光,列宿为之翳昧,僄狡课才,劲勇程气。
狗马角逐,鹰
竞鸷,骁骑旁佐,轻车横厉,相与陆梁,聿皇于中原。
绢猑蹄,鏦特肩,脰完羝,捴介鲜,散毛族,梏羽群。
然后飞鋋电激,流矢雨坠,各指所质,不期俱殪,窜伏扔轮,发作梧轊。
祋殳狂击,头陷颅碎,兽不得猭,禽不得瞥。
或夷由未殊,颠狈顿B350,蠕蠕蟫々,充衢塞隧,葩华B351布,不可胜计。
若夫鸷兽《彖殳》虫,倨牙黔口,大匈哨后,温巡欧纡,负隅依阻,莫敢婴御。
乃使郑叔、晋妇之徒,睽孤刲刺,裸裎袒裼,冒
柘,槎棘枳,穷浚谷,底幽嶰,暴斥虎,搏狂兕,狱{制齿}熊,抾封豨。
或轻訬EC36悍,CE5E疏嵝领,犯历嵩峦,陵乔松,履修B353踔攳枝,杪标端,尾苍蜼,掎玄猿,木产尽,寓属单。
罕罔合部,B354弋同曲,类行并驱,星布丽属,曹伍相保,各有分局。
矰碆飞流,纤罗络縸,游雉群惊,晨岛辈作,翚然云起,霅尔雹落。
尔乃B343观高蹈,改乘回辕,溯恢方,抚冯夷,策句芒,超荒忽,出重阳,厉云汉,横天潢。
导鬼区,径神场,诏灵保,召方相,驱厉疫,走蜮祥。
捎罔两,拂游光,枷天狗,B144坟羊。
然后缓节舒容,裴回安步,降集波E467,川衡泽虞,矢鱼陈罟。
兹飞,宿沙、田开、古蛊,翚终葵,扬关斧,刊重冰,拨蛰户,测潜鳞,踵介旅。
逆猎湍濑,渀薄汾桡,沦灭潭渊,左挈夔龙,右提蛟鼍,春献王鲔,夏荐鳖鼋。
于是流览遍照,殚变极态,上下究竟,山谷萧条,原野D436愀,上无飞鸟,下无走兽,虞人植C42F,猎者效具,车弊田罢,旋入禁囿。
栖迟乎昭明之观,休息乎高光之榭,以临乎宏池。
镇以瑶台,纯以金堤,树以蒱柳,被以绿莎,瀇瀁沆漭,错C627B231委,天地虹洞,固无端涯,大明生东,月朔西陂。
乃命壶涿,驱水蛊,逐罔、螭,灭短狐,E460鲸、鲵。
然后方余皇,连舼舟,张云帆,施蜺帱,靡B355风,陵迅流,发棹歌,纵水讴,淫鱼出,蓍蔡浮,湘灵下,汉女游。
水禽鸿鹄,鸳鸯、鸥、鹥、鸧鸹、鸬、鹢,鹭、雁、B356,乃安斯寝,戢翮其涯。
鲂、鱮、鱏、F6FD、EF31、鲤、鲿、魦,乐我纯德,腾踊相随,虽灵沼之白鸟,孟津之跃鱼,方斯蔑矣。
然犹咏歌于伶萧,载陈于方策,岂不哀哉!
于是宗庙既享,庖厨既充,车徒既简,器械既攻。
然后摆牲班禽,淤赐犒攻,群师迭伍,伯校千重,山EF7A常满,房俎无空。
酒正案队,膳夫巡行,清醪车凑,燔炙骑将,鼓骇举爵,钟鸣既觞。
若乃《阳阿》衰斐之晋制,阐蛙华羽之南音,所以洞荡匈臆,发明耳目。
疏越蕴慉,骇恫底伏,锽锽枪枪,奏于农郊大路之衢,与百姓乐之。
是以明德曜乎中夏,威灵畅乎四荒,东邻浮巨海而入享。
西旅越葱领而来王,南徼因九译而致贡,朔狄属象胥而来同。
盖安不忘危,治不忘乱,道在乎兹,斯固帝王之所以曜神武而折遐冲者也。
方今大汉收功于道德之林,致获于仁义之渊,忽蒐狩之礼,阙槃虞之佃。
暗昧不睹日月之光,聋昏不闻雷霆之震,于今十二年,为日久矣。
亦方将刊禁台之秘藏,发天府之官常,由质要之故业,率典刑之旧章。
采清原,嘉岐阳,登俊桀,命贤良,举淹滞,拔幽荒。
察淫侈之华誉,顾介特之实功,聘畎亩之群雅,宗重渊之潜龙。
乃储精山薮。
历思河泽,目矖鼎俎,耳听康衢,营傅说于胥靡,求伊尹于庖厨,索胶鬲于鱼盐,听宁戚于大车。
俾之昌言而宏议,轶越三家,驰骋五帝,悉览休祥,总括群瑞。
遂栖凤皇于高梧,宿麒麟于西园,纳僬侥之珍羽,受王母之白环。
永逍摇乎宇内,与二仪乎无疆,贰造化于后土,参神施于昊干,超特达而无俦,焕巍巍而无原。
丰千亿之子孙,历万载而永延。
礼乐既阕,北辕反B445,至自新城,背伊阙,反洛京。
颂奏,忤邓氏,滞于东观,十年不得调。
因兄子丧自劾归。
太后闻之怒,谓融羞薄诏除,欲仕州郡,遂令禁锢之。
太后崩,安帝亲政,召还郎署,复在讲部。
出为河间王厩长史。
时车驾东巡岱宗,融上《东巡颂》帝奇其文,召拜郎中。
及北乡侯即位,融移病去,为郡功曹。
阳嘉二年,诏举敦朴,城门校尉岑起举融,征诣公车,对策,拜议郎。
大将军梁商表为从事中郎,转武都太守。
时西羌反叛,征西将军马贤与护羌校尉胡畴征之,而稽久不进。
融知其将败,上疏乞自效,曰:
今杂种诸羌转相抄盗,宜及其未并,亟遣深入,破其支党,而马贤等处处留滞。
羌胡百里望尘,千里听声,今逃匿避回,漏出其后,则必侵寇三辅,为民大害。
臣愿请贤所不可用关东兵五千,裁假部队之号,尽力率厉,埋根行首,以先吏士,三旬之中,必克破之。
臣少习学艺,不更武职,猥陈此言,必受诬罔之辜。
昔毛遂厮养,为众所蚩,终以一言,克定从要。
臣惧贤等专守一城,言攻于西而羌出于东,且其将士必有高克溃叛之变。
朝廷不能用。
又陈:"星孛参、毕,参西方之宿,毕为边兵,至于分野,并州是也。 西戎北狄,殆将起乎!宜备二方。"
寻而陇西羌反,乌桓寇上郡,皆卒如融言。
三迁,桓帝时为南郡太守。
先是融有事忤大将军梁冀旨,冀讽有司奏融在郡贪浊,免官,髡徙朔方。
自刺不殊,得赦还,复拜议郎,重在东观著述,以病去官。
融才高博洽,为世通儒,教养诸生,常有千数。
涿郡卢植,北海郑玄,皆其徒也。
善鼓琴,好吹笛,达生任性,不拘儒者之节。
居字器服,多存侈饰。
尝坐高堂,施绛纱帐,前授生徒,后列女乐,弟子以次相传,鲜有入其室者。
尝欲训《左氏春秋》,及见贾逵、郑众注,乃曰:"贾君精而不博,郑君博而不精。 既精既博,吾何加焉!"但著《三传异同说》。
注《孝经》、《论语》、《诗》、《易》、《三礼》、《尚书》、《列女传》、《老子》、《淮南子》、《离骚》,所著赋、颂、碑、诔、书、记、表、奏、七言、琴歌、对策、遗令,凡二十一篇。
初,融惩于邓氏,不敢复违忤势家,遂为梁冀草奏李固,又作大将军《西第颂》,以此颇为正直所羞。
年八十八,延熹九年卒于家。
遗令薄葬。
族孙日磾,献帝时位至太傅。
论曰:马融辞命邓氏,逡巡陇、汉之间,将有意于居贞乎?既而羞曲士之节,惜不赀之躯,终以奢乐恣性,党附成讥,固知识能匡欲者鲜矣。
夫事苦,则矜全之情薄;生厚,故安存之虑深。
登高不惧者,胥靡之人也;坐不垂堂者,千金之子也。
原其大略,归于所安而已矣。
物我异观,亦更相笑也。
卷六十下蔡邕列传第五十下
蔡邕字伯喈,陈留圉人也。
六世祖勋,好黄、老,平帝时为眉阝令。
王莽初,授以B446戎连率。
勋对印绶仰天叹曰:"吾策名汉室,死归其正。 昔曾子不受季孙之赐,况可事二姓哉?"遂携将家属,逃入深山,与鲍宣、卓茂等同不仕新室。
父棱,亦有清白行,谥曰贞定公。
邕性笃孝,母常滞病三年,邕自非寒暑节变,未尝解襟带,不寝寐者七旬。
母卒,庐于冢侧,动静以礼。
有菟驯扰其室傍,又木生连理,远近奇之,多往观焉。
与叔父从弟同居,三世不分财,乡党高其义。
少博学,师事太傅胡广。
好辞章、数术、天文,妙操音律。
桓帝时,中常侍徐璜、左悺等五侯擅恣,闻邕善鼓琴,遂白天子,敕陈留太守督促发遣。
邕不得已,行到偃师,称疾而归。
闲居玩古,不交当世。
感东方朔《客难》及杨雄、班固、崔骃之徒设疑以自通,乃斟酌群言,韪其是而矫其非,作《释诲》以戒厉云尔。
有务世公子诲于华颠胡老曰:"盖闻圣人之大宝曰位,故以仁守位,以财聚人。 然则有位斯贵,有财斯富,行义达道,士之司也。 故伊挚有负鼎之C674,仲尼设执鞭之言,宁子有清商之歌,百里有豢牛之事。 夫如是,则圣哲之通趣,古人之明志也。 夫子生清穆之世,禀醇和之灵,覃思典籍,韫椟《六经》,安贫乐贱,与世无营,沈精重渊,抗志高冥,包括无外,综析无形,其已久矣。 曾不能拔萃出群,扬芳飞文。 登天庭,序彝伦,扫六合之秽慝,清宇庙之埃尘,连光芒于白日,属炎气于景云,时逝岁暮,默而无闻。 小子惑焉,是以有云。 方今圣上宽明,辅弼贤知,崇英逸伟,不坠于地,德弘者建宰相而裂土,才羡者荷荣禄而蒙赐。 盍亦回涂要至,俯仰取容,辑当世之利,定不拔之功,荣家宗于此时,遗不灭之令踪?夫独未之思邪,何为守彼而不通此?"胡老傲然而笑曰:"若公子,所谓睹暖昧之利,而忘昭哲之害;专必成之功,而忽蹉跌之败者已。"
公子谡尔敛袂而兴曰:"胡为其然也?"胡老曰:"居,吾将释汝。 昔自太极,君臣始基,有羲皇之洪守,唐、虞之至时。 三代之隆,亦有缉熙,五伯扶徽,勤而抚之。 于斯已降,天网纵,人B163B12D,王涂坏,太极B12D,君臣土崩,上下瓦解。 于是智者聘诈,辩者驰说。 武夫奋略,战士讲锐。 电骇风驰,雾散云披,变诈乖诡,以合时宜。 或画一策而绾万金,或谈崇朝而锡瑞珪。 连衡者六印磊落,合从者骈组流离。 隆贵翕习,积富无崖,据巧蹈机,以忘其危。 夫华离蔕而萎,条去干而枯,女冶容而淫,士背道而辜。 人毁其满,神疾其邪,利端始萌,害渐亦牙。 速速方毂,夭夭是加,欲丰其屋,乃蔀其家。 是故天地否闭,圣哲潜形,石门守晨,沮、溺耦耕,颜歜抱璞,蘧瑗保生,齐人归乐,孔子斯征,雍渠骖乘,逝而遗轻。 夫岂傲主而背国乎?道不可以倾也。 “且我闻之,日南至则黄钟应,融风动而鱼上冰,蕤宾统则微阴萌,蒹葭苍而白露凝。 寒暑相推,阴阳代兴,运极则化,理乱相承。 今大汉绍陶唐之洪烈,荡四海之残灾,隆隐天之高,拆絙地之基。 皇道惟融,帝猷显ぶ,汦々庶类,含甘吮滋。 检六合之群品,济之乎雍熙,群僚恭己于职司,圣主垂拱乎两楹。 君臣穆穆,守之以平,济济多士,端委缙綎,鸿渐盈阶,振鹭充庭。 譬犹钟山之玉,泗滨之石,累珪璧不为之盈,采浮磬不为之索。 曩者,洪源辟而四隩集,武功定而干戈戢,猃狁攘而吉甫宴,城濮捷而晋凯入。 故当其有事也,则蓑笠并载,擐甲扬锋,不给于务;当其无事也。 则舒绅缓佩,鸣玉以步,绰有余裕。 “夫世臣、门子,B358御之族,天隆其祜,主丰其禄。 抱膺从容,爵位自从,摄须理髯,余官委贵。 其取进也,顺倾转圆,不足以喻其便;逡巡放屣,不足以况其易。 夫夫有逸群之才,人人有优赡之智。 童子不问疑于老成,瞳蒙不稽谋于先生。 心恬淡于守高,意无为于持盈。 粲乎煌煌,莫非华荣。 明哲泊焉,不失所宁。 狂淫振荡,乃乱其情。 贪夫殉财,夸者死权。 瞻仰此事,体躁心烦。 暗谦盈之效,迷损益之数。 骋驽骀于修路,慕骐骥而增驱,卑俯乎外戚之门,乞助乎近贵之誉。 荣显未副,从而颠踣,下获薰胥之辜,高受灭家之诛。 前车已覆,袭轨而骛,曾不鉴祸,以知畏惧。 予惟悼哉,害其若是!天高地厚,跼而E575之。 怨岂在明,患生不思。 战战兢兢,必慎厥尤。 “且用之则行,圣训也;舍之则藏,至顺也。 夫九河盈溢,非一B359所防;带甲百万,非一勇所抗。 今子责匹夫以清宇宙,庸可以水旱而累尧、汤乎?惧烟炎之毁B35A,何光芒之敢扬哉!且夫地将震而枢星直,井无景则日阴食,元首宽则望舒朓,侯王肃则月侧匿。 是以君子推微达著,寻端见绪,履霜知冰,路露知暑。 时行则行,时止则止,消息盈冲,取诸天纪。 利用遭泰,可与处否,乐天知命,持神任己。 群车方奔乎险路,安能与之齐轨?思危难而自豫,故在贱而不耻。 方将骋驰乎典籍之崇涂,休息乎仁义之渊薮,槃旋乎周、孔之庭宇,揖儒、墨而与为友。 舒之足以光四表,收之则莫能知其所有。 若乃丁千载之运,应神灵之符,闿阊阖,乘天衢,拥华盖而奉皇枢,纳玄策于圣德,宣太平于中区。 计合谋从,已之图也;勋绩不立,予之辜也。 龟凤山翳,雾露不除,踊跃草莱,只见其愚。 不我知者,将谓之迂。 修业思真,弃此焉如?静以俟命,不B277不渝。 '百岁之后,归乎其居。 '幸其获称,天所诱也。 罕漫而已,非已咎也。 昔伯翳综声于鸟语,葛卢辩音于鸣牛,董父受氏于豢龙,奚仲供德于衡辀,倕氏兴政于巧工,造父登御于骅骝,非子享土于善圉,狼瞫取右于禽囚,弓父毕精于筋角,B447非明勇于赴流,寿王创基于格五,东方要幸于谈优,上官效力于执盖,弘羊据相于运筹。 仆不能参迹于若人,故抱璞而优游。"
于是公子仰首降阶,忸怩而避。
胡老乃扬衡含笑,援琴而歌。
歌曰:"练余心兮浸太清,涤秽浊兮存正灵。 和液畅兮神气宁,情志泊兮心亭亭,嗜欲息兮无由生。 踔宇宙而遗俗兮,眇翩翩而独征。"
建宁三年,辟司徒桥玄府,玄甚敬待之。
出补河平长。
召拜郎中,校书东观。
迁议郎。
邕以经籍去圣久远,文字多谬,俗儒穿凿,疑误后学,熹平四年,乃与五官中郎将堂谿典,光禄大夫杨赐,谏议大夫马日磾,议郎张驯、韩说,太史令单飏等,奏求正定《六经》文字。
灵帝许之,邕乃自书丹于碑,使工镌刻立于太学门外。
于是后儒晚学,咸取正焉。
及碑始立,其观视及摹写者,车乘日千余两,填塞街陌。
初,朝议以州郡相党,人情比周,乃制婚姻之家及两州人士不得对相监临。
至是复有三互法,禁忌转密,选用艰难。
幽、冀二州,久缺不补。
邕上疏曰:
伏见幽、冀旧壤,铠马所出,比年兵饥,渐至空耗。
今者百姓虚县,万里萧条,阙职经时,吏人延属,而三府选举,逾月不定。
臣经怪其事,而论者云'避三互'。
十一州有禁,当取二州而已。
又二州之士,或复限以岁月,狐疑迟淹,以失事会。
愚以为三互之禁,禁之薄者,今但申以威灵,明其宪令,在任之人岂不戒惧,而当坐设三互,自生留阂邪?昔韩安国起自徒中,朱买臣出于幽贱,并以才宜,还守本邦。
又张敞亡命,擢授剧州。
岂复顾循三互,继以末制乎?三公明知二州之要,所宜速定,当越禁取能,以救时敝;而不顾争臣之义,苟避轻微之科,选用稽滞,以失其人。
臣愿陛下上则先帝,蠲除近禁,其诸州刺史器用可换者,无拘日月三互,以差厥中。
书奏不省。
初,帝好学,自造《皇羲篇》五十章,因引诸生能为文赋者。
本颇以经学相招,后诸为尺牍及工书鸟篆者,皆加引召,遂至数十人。
侍中祭酒乐松、贾护,多引无行趣势之徒,并待制鸿都门下,熹陈方俗闾里小事,帝甚悦之,待以不次之位。
又市贾小民,为宣陵孝子者,复数十人,悉除为郎中、太子舍人。
时频有雷霆疾风,伤树拔木,地震、陨雹、蝗虫之害。
又鲜卑犯境,役赋及民。
六年七月,制书引咎,诰群臣各陈政要所当施行。
邕上封事曰:
臣伏读圣旨,虽周成遇风,讯诸执事,宣王遭旱,密勿祗畏,无以或加。
臣闻天降灾异,缘象而至。
辟历数发,殆刑诛繁多之所生也。
风者天之号令,所从教人也。
夫昭事上帝,则自怀多福;宗庙致敬,则鬼神以著。
国之大事,实先祀典,天子圣躬所当恭事。
臣自在宰府,及备朱衣,迎气五郊,而车驾稀出,四时至敬,屡委有司,虽有解除,犹为疏废。
故皇天不悦,显此诸异。
《鸿范传》曰:"政悖德隐,厥风发屋折木。"
《坤》为地道,《易》称安贞。
阴气愤盛,则当静反动,法为下叛。
夫权不在上,则雹伤物;政有苛暴,则虎狼食人;贪利伤民,则蝗虫损稼。
去六月二十八日,太白与月相迫,兵事恶之。
鲜卑犯塞,所从来远,今之出师,未见其利。
上违天文,下逆人事。
诚当博览众议,从其安者。
臣不胜愤满,谨条宜所施行七事表左:
一事:明堂月令,天子以四立及季夏之节,迎五帝于郊,所以导致神气,祈福丰年。
清庙祭祀,追往孝敬,养老辟雍,示人礼化,皆帝者之大业,祖宗所祗奉也。
而有司数以蕃国疏丧,宫内产生,及吏卒小污,屡生忌故。
窃见南郊斋戒,未尝有废,至于它祀,辄兴异议。
岂南郊卑而它祀尊哉?孝元皇帝策书曰:"礼之至敬,莫重于祭,所以竭心亲奉,以致肃祗者也。"
又元和故事,复申先典。
前后制书,推心恳恻。
而近者以来,更任太史。
忘礼敬之大,任禁忌之书,拘信小故,以亏大典。
《礼》,妻妾产者,斋则不入侧室之门,无废祭之文也。
所谓宫中有卒,三月不祭者,谓士庶人数堵之室,共处其中耳,岂谓皇居之旷,臣妾之众哉?自今斋制宜如故典,庶答风霆灾妖之异。
二事:臣闻国之将兴,至言数闻,内知己政,外见民情。
是故先帝虽有圣明之姿,而犹广求得失。
又因灾异,援引幽隐,重贤良、方正、敦朴、有道之选,危言极谏,不绝于朝。
陛下亲政以来,频年灾异,而未闻特举博选之旨。
诚当思省述修旧事,使抱忠之臣展其狂直,以解《易传》"政悖德隐"之言。
三事:夫求贤之道,未必一涂。
或以德显,或以言扬。
顷者,立朝之士,曾不以忠信见赏,恒被谤讪之诛,遂使群下结口,莫图正辞。
郎中张文,前独尽狂言,圣听纳受,以责三司。
臣子旷然,众庶解悦。
臣愚以为宜擢文右职,以劝忠謇,宣声海内,博开政路。
四事:夫司隶校尉、诸州刺史,所以督察奸枉,分别白黑者也。
伏见幽州刺史杨熹、益州刺史庞芝、凉州刺史刘虔,各有奉公疾奸之心,熹等所纠,其效尤多。
余皆枉桡,不能称职。
或有抱罪怀瑕,与下同疾,纲网B12D纵,莫相举察,公府台阁亦复默然。
五年制书,议遣八使,又令三公谣言奏事。
是时奉公者欣然得志,邪枉者忧悸失色。
未详斯议。
所因寝息。
昔刘向奏曰:"夫执狐疑之计者,开群枉之门;养不断之虑者,来谗邪之口。"
今始闻善政,旋复变易,足令海内测度朝政。
宜追定八使,纠举非法,更选忠清,平章赏罚。
三公岁尽,差其殿最,使吏知奉公之福,营私之祸,则众灾之原庶可塞矣。
五事:臣闻古者取士,必使诸侯岁贡。
孝武之世,郡举孝廉,又有贤良、文学之选,于是名臣辈出,文武并兴。
汉之得人,数路而已。
夫书画辞赋,才之小者,匡国理政,未有其能。
陛下即位之初,先涉经术,听政余日,观省篇章,聊以游意,当代博弈,非以教化取士之木。
而诸生竞利,作者鼎沸。
其高者颇引经训风喻之言;下则连偶俗语,有类俳优;或窃成文,虚冒名氏。
臣每受诏于盛化门,差次录第,其未及者,亦复随辈皆见拜擢。
既加之恩,难复收改,但守奉禄,于义已弘,不可复使理人及仕州郡。
昔孝宣会诸儒于石渠,章帝集学士于白虎,通经释义,其事优大,文、武之道,所宜从之。
若乃小能小善,虽有可观,孔子以为"致远则泥",君子故当志其大者。
六事:墨绶长吏,职典理人,皆当以惠利为绩,日月为劳。
褒责之科,所宜分明。
而今在任无复能省,及其还者,多召拜议郎、郎中。
若器用优美,不宜处之冗散。
如有衅故,自当极其刑诛。
岂有伏罪惧考,反求迁转,更相放效,臧否无章?先帝旧典,未尝有此。
可皆断绝,以核真伪。
七事:伏见前一切以宣陵孝子为太子舍人。
臣闻孝文皇帝制丧服三十六日,虽继体之君,父子至亲,公卿列臣,受恩之重,皆屈情从制,不敢逾越。
今虚伪小人,本非骨肉,既无幸私之恩,又无禄仕之实,侧隐思慕,情何缘生?而群聚山陵,假名称孝,行不隐心,义无所依,至有奸轨之人,通容其中。
桓思皇后祖载之时,东郡有盗人妻者亡在孝中,本县追捕,乃伏其辜。
虚伪杂秽,难得胜言。
又前至得拜,后辈被遗;或经年陵次,以暂归见漏;或以人自代,亦蒙宠荣。
争讼怨恨,凶凶道路。
太子官属,宜搜选令德,岂有但取丘墓凶丑之人?其为不祥,莫与大焉。
宜遣归田里,以明许伪。
书奏,帝乃亲迎气北郊,及行辟雍之礼。
又诏宣陵孝子为舍人者,悉改为丞尉焉。
光和元年,遂置鸿都门学,画孔子及七十二弟子像。
其诸生皆敕州郡三公举用辟召,或出为刺史、太守,入为尚书、侍中,乃有封侯赐爵者,士君子皆耻与为列焉。
时,妖异数见,人相惊扰。
其年七月,诏召邕与光禄大夫杨赐、谏议大夫马日磾、议郎张华、太史令单飏诣金商门,引入崇德殿,使中常侍曹节、王甫就问灾异及消改变故所宜施行。
邕悉心以对,事在《五行》、《天文志》。
又特诏问曰:"比灾变互生,未知厥咎,朝廷焦心,载怀恐惧。 每访郡公卿士,庶闻忠言,而各存括囊,莫肯尽心。 以邕经学深奥,故密特稽问,宜披露失得,指陈政要,勿有依违,自生疑讳。 具对经术,以皁囊封上。"
邕对曰:
臣伏惟陛下圣德允明,深悼灾咎,褒臣末学,特垂访及,非臣蝼蚁所能堪副。
斯诚输写肝胆出命之秋,岂可以顾患避害,使陛下不闻至戒哉!臣伏思诸异,皆亡国之怪也。
天于大汉,殷勤不已,故屡出祅变,以当谴责,欲令人君感悟,改危即安。
今灾眚之发,不于它所,远则门垣,近在寺署,其为监戒,可谓至切。
蜺堕鸡化,皆妇人干政之所致也。
前者乳母赵娆,贵重天下,生则赀藏侔于天府,死则丘墓逾于园陵,两子受封,兄弟典郡;续以永乐门史霍玉,依阻城社,又为奸邪。
今者道路纷纷,复云有程大人者,察其风声,将为国患。
宜高为堤防,明设禁令,深惟赵、霍,以为至戒。
今圣意勤勤,思明邪正。
而闻太尉张颢,为玉所进;光禄勋姓璋,有名贪浊;又长水校尉赵玹、屯骑校尉盖升,并叨时幸,荣富优足。
宜念小人在位之咎,退思引身避贤之福。
伏见廷尉郭禧,纯厚老成;光禄大夫桥玄,聪达方直;故太尉刘宠,忠实守正:并宜为谋主,数见访问。
夫宰相大臣,君之四体,委任责成,优劣已分,不宜听纳小吏,雕琢大臣也。
又尚方工技之作,鸿都篇赋之文,可且消息,以示惟忧。
《诗》云:"畏天之怒,不敢戏豫。"
天戒诚不可戏也。
宰府孝廉,士之高选。
近者以辟召不慎,切责三公,而今并以小文超取选举,开请托之门,违明王之典,众心不厌,莫之敢言。
臣愿陛下忍而绝之,思惟万机,以答天望。
圣朝既自约厉,左右近臣亦宜从化。
人自抑损,以塞咎戒,则天道亏满,鬼神福谦矣。
臣以愚赣,感激忘身,敢触忌讳,手书具对。
夫君臣不密,上有漏言之戒,下有失身之祸。
愿寝臣表,无使尽忠之吏,受怨奸仇。
章奏,帝览而叹息,因起更衣,曹节于后窃视之,悉宣语左右,事遂漏露。
其为邕所裁黜者,皆侧目思报。
初,邕与司徒刘郃素不相平,叔父卫尉质又与将作大匠阳球有隙。
球即中常侍程璜女夫也,璜遂使人飞章言邕、质数以私事请托于郃,郃不听,邕含隐切,志欲相中。
于是诏下尚书,召邕诘状。
邕上书自陈曰:
臣被召,问以大鸿胪刘郃前为济阴太守,臣属吏张宛长休百日,郃为司隶,又托河内郡吏李奇为州书佐,及营护故河南尹羊陟、侍御史胡母班,郃不为用致怨之状。
臣征营怖悸,肝胆涂地,不知死命所在。
窃自寻案,实属宛、奇,不及陟、班。
凡休假小吏,非结恨之本。
与陟姻家,岂敢申助私党?如臣父子欲相伤陷,当明言台阁,具陈恨状所缘。
内无寸事,而谤书外发,宜以臣对与郃参验。
臣得以学问特蒙褒异,执事秘馆,操管御前,姓名貌状,微简圣心。
今年七月,召诣金商门,问以灾异,赍诏申旨,诱臣使言。
臣实愚赣,唯识忠尽,出命忘躯,不顾后害,遂讥刺公卿,内及宠臣。
实欲以上对圣问,救消灾异,规为陛下建康宁之计。
陛下不念忠臣直言,宜加掩蔽,诽谤卒至,便用疑怪。
尽心之吏,岂得容哉?诏书每下,百官各上封事,欲以改政思谴,除凶致吉,而言者不蒙延纳之福,旋被陷破之祸。
今皆杜口结舌,以臣为戒,谁敢为陛下尽忠孝乎?臣季父质,连见拔擢,位在上列。
臣被蒙恩渥,数见访逮。
言事者因此欲陷臣父子,破臣门户,非复发纠奸伏,补益国家者也。
臣年四十有六,孤特一身,得托名忠臣,死有余荣,恐陛下于此不复闻至言矣。
臣之愚冗,职当咎患,但前者所对,质不及闻,而衰老白首,横见引逮,随臣摧设,并入坑C279,诚冤诚痛。
臣一入牢狱,当为楚毒所迫,趣以饮章,辞情何缘复闻?死期垂至,冒昧自陈。
愿身当辜戮,丐质不并坐,则身死之日,更生之年也。
惟陛下加餐,为万姓自爱。
于是下邕、质于洛阳狱,劾以仇怨奉公,议害大臣,大不敬,弃市。
事奏,中常侍吕强愍邕无罪,请之,帝亦更思其章,有诏减死一等,与家属髡钳徙朔方,不得以赦令除。
阳球使客追路刺邕,客感其义,皆莫为用。
球又赂其部主使加毒害,所赂者反以其情戒邕,故每得免焉。
居五原安阳县。
邕前在东观,与卢植、韩说等撰补《后汉记》,会遭事流离,不及得成,因上书自陈,奏其所著十意,分别首目,连置章左。
帝嘉其才高,会明年大赦,乃宥邕还本郡。
邕自徙及归,凡九月焉。
将就还路,五原太守王智饯之。
酒酣,智起舞属邕,邕不为报。
智者,中常侍王甫弟也,素贵骄,惭于宾客,诟邕曰:"徒敢轻我!"邕拂衣而去。
智衔之,密告邕怨于囚放,谤讪朝廷。
内宠恶之。
邕虑卒不免,乃亡命江海,远迹吴会。
往来依太山羊氏,积十二年,在吴。
吴人有烧桐以爨者,邕闻火烈之声,知其良木,因请而裁为琴,果有美音,而其尾犹焦,故时人名曰"僬尾琴"焉。
初,邕在陈留也。
其邻人有以酒食召邕者,比往而酒以酣焉。
客有弹琴于屏,邕至门试潜听之,曰:"憘!以乐召我而有杀心,可也?"遂反。
将命者告主人曰:"蔡君向来,至门而去。"
邕素为邦乡所宗,主人遽自追而问其故,邕具以告,莫不怃然。
弹琴者曰:"我向鼓弦,见螳螂方向鸣蝉,蝉将去而未飞,螳螂为之一前一却。 吾心耸然,惟恐螳螂之失之也。 此岂为杀心而形于声者乎?"邕莞然而笑曰:"此足以当之矣。"
中平六年,灵帝崩,董卓为司空,闻邕名高,辟之,称疾不就。
卓大怒,詈曰:"我力能族人,蔡邕遂偃蹇者,不旋踵矣。"
又切敕州郡举邕诣府,邕不得已,到,署祭酒,甚见敬重。
举高第,补侍御史,又转持书御史,迁尚书。
三日之间,周历三台。
迁巴郡太守,复留为侍中。
初平元年,拜左中郎将,从献帝迁都长安,封高阳乡侯。
董卓宾客部典议欲尊卓比太公,称尚父。
卓谋之于邕,邕曰:"太公辅周,受命剪商,故特为其号。 今明公威德,诚为巍巍,然比之尚父,愚意以为未可宜须并东平定,车驾还反旧京,然后议之。"
卓从其言。
二年六月,地震,卓以问邕。
邕对曰:"地动者,阴盛侵阳,臣下逾制之所致也。 前春郊天,公奉引车驾,乘金华青盖,爪画两轓,远近以为非宜。"
卓于是改乘皁盖车。
卓重邕才学,厚相遇待,每集宴,辄令邕鼓琴赞事,邕亦每存匡益。
然卓多自佷用,邕恨其言少从,谓从弟谷曰:"董公性刚而遂非,终难济也,吾欲东奔兗州,若道远难达,且遁逃山东以待之,何如?"谷曰:"君状异恒人,每行观者盈集。 以此自匿,不亦难乎?"邕乃止。
及卓被诛,邕在司徒王允坐,殊不意言之而叹,有动于色。
允勃然叱之曰:"董卓国之大贼,几倾汉室。 君为王臣,所宜同忿,而怀其私遇,以忘大节!今天诛有罪,而反相伤痛,岂不共为逆哉?"即收付廷尉治罪。
邕陈辞谢,乞黥首刖足,继成汉史。
士大夫多矜救之,不能得。
太尉马日磾驰往谓允曰:"伯喈旷世逸才,多识汉事,当续成后史,为一代大典。 且忠孝素著,而所坐无名,诛之无乃失人望乎?"允曰:"昔武帝不杀司马迁,使作谤书,流于后世。 方今国祚中衰,神器不固,不可令佞臣执笔在幼主左右。 既无益圣德,复使吾党蒙其讪议。"
日磾退而告人曰:"王公其不长世乎?善人,国之纪也;制作,国之典也。 灭纪废典,其能久乎!"邕遂死狱中。
允悔,欲止而不及。
时年六十一。
搢绅诸儒莫不流涕。
北海郑玄闻而叹曰:"汉世之事,谁与正之!"兗州、陈留间皆画像而颂焉。
其撰集汉事,未见录以继后史。
适作《灵纪》及十意,又补诸列传四十二篇,因李C765之乱,湮没多不存。
所著诗、赋、碑、诔、铭、赞、连珠、箴、吊、论议、《独断》、《劝学》、《释诲》、《叙乐》、《女训》、《篆艺》、祝文、章表、书记,凡百四篇,传于世。
论曰:意气之感,士所不能忘也。
流极之运,有生所共深悲也。
当伯喈抱钳扭,徙幽裔,仰日月而不见照烛,临风尘而不得经过,其意岂及语平日幸全人哉!及解刑衣,窜欧越,潜舟江壑,不知其远,捷步深林,尚苦不密,但愿北首旧丘,归骸先垄,又可得乎?董卓一旦入朝,辟书先下,分明枉结,信宿三迁。
匡导既申,狂僭屡革,资《同人》之先号,得北叟之后福。
屡其庆者,夫岂无怀?君子断刑,尚或为之不举,况国宪仓卒,虑不先图,矜情变容,而罚同邪党?执政乃追怨子长谤书流后,放此为戮,未或闻之典刑。
赞曰:季长戚氏,才通情侈。
苑囿典文,流悦音伎。
邕实慕静,心精辞绮。
斥言金商,南徂北徒,籍梁怀董,名浇身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