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汉书 吴盖陈臧列传第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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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后汉书》 吴盖陈臧列传第八 范晔

吴汉盖延陈俊臧宫

吴汉字子颜,南阳宛人也。

家贫,给事县为亭长。

王莽末,以宾客犯法,乃亡命至渔阳,资用乏,以贩马自业,往来燕、蓟间,所至皆交结豪杰。

更始立,使使者韩鸿徇河北。

或谓鸿曰:"吴子颜,奇士也,可与计事。"

鸿召见汉,其悦之,遂承制拜为安乐令。

会王郎起,北州扰惑。

汉素闻光武长者,独欲归心。

乃说太守彭宠曰:"渔阳、上谷突骑,天下所闻也。 君何不合二郡精锐,附刘公击邯郸,此一时之功也。"

宠以为然,而官属皆欲附王郎,宠不能夺。

汉乃辞出,止外亭,念所以谲众,未知所出。

望见道中有一人似儒生者,汉使人召之,为具食,问以所闻。

生因言刘公所过,为郡县所归;邯郸举尊号者,实非刘氏。

汉大喜,即诈为光武书,移檄渔阳,使生赍以诣宠,令县以所闻说之,汉复随后入。

宠甚然之。

于是遣汉将兵与上谷诸将并军而南,所至击斩王郎将帅。

及光武于广阿,拜汉为偏将军。

既拔邯郸,赐号建策侯。

汉为人质厚少文,造次不能以辞自达。

邓禹及诸将我知之。

数相荐举,及得召见,遂见亲信,赏居门下。

光武将发幽州兵,夜召邓禹,问可使行者。

禹曰:"间数与吴汉言,其人勇鸷有智谋,诸将鲜能及者。"

即拜汉大将军,持节北发十郡突骑。

更始幽州牧苗曾闻之,阴勒兵,敕诸郡不肯应调。

汉乃将二十骑先驰至无终。

曾以汉无备,出迎于路,汉即捴兵骑,收曾斩之,而夺其军。

北州震骇,城邑莫不望风弭从。

遂悉发其兵,引而南,与光武会清阳。

诸将望见汉还,士马甚盛,皆曰:"是宁肯分兵与人邪?"及汉至莫府,上兵簿,诸将人人多请之。

光武曰:"属者恐不与人,今所请又何多也?"诸将皆惭。

初,更始遣尚书令谢躬率六将军攻王郎,不能下。

会光武至,共定邯郸,而躬裨将虏掠不相承禀,光武深忌之。

虽俱在邯郸,遂分城而处,然每有以慰安之。

躬勤于职事,光武常称曰"谢尚书真吏也",故不自疑。

躬既而率其兵数万,还屯于鄴。

时光武南击青犊,谓躬曰:"我追贼于射犬,必破之。 尤来在山阳者,势必当惊走。 若以君威力,击此散虏,必成禽也。"

躬曰:"善。"

及青犊破,而尤来果北走隆虑山,躬乃留大将军刘庆、魏郡太守陈康守鄴,自率诸将军击之。

穷寇死战,其锋不可当,躬遂大败,死者数千人。

光武因躬在外,乃使汉与岑彭袭其城。

汉先令辩士说陈康曰:"盖闻上智不处危以侥幸,中智能因危以为功,下愚安于危以自亡。 危亡之至,在人所由,不可不察。 今京师败乱,四方云扰,公所闻也。 萧王兵强士附,河北归命,公所见也。 谢躬内背萧王,外失众心,公所知也。 公今据孤危之城,待灭亡之祸,义无所立,节无所成。 不若开门内军,转祸为祸,免下愚之败,收中智之功,此计之至者也。"

康然之。

于是康收刘庆及躬妻子,开门内汉等。

及躬从隆虑归鄴,不知康已反之,乃与数百骑轻入城。

汉伏兵收之,手击杀躬,其众悉降。

躬字子张,南阳人。

初,其妻知光武不平之,常戒躬曰:"君与刘公积不相能,而信其虚谈,不为人备,终受制矣。"

躬不纳,故及于难。

光武北击群贼,汉常将突骑五千为军锋,数先登陷陈。

及河北平,汉与诸将奉图书,上尊号。

光武即位,拜为大司马,更封舞阳侯。

建武二年春,汉率大司空王梁,建义大将军朱祐,大将军杜茂,执金吾贾复,扬化将军坚镡,偏将军王霸,骑都尉刘隆、马武、阴识,共击檀乡贼于鄴东漳水上,大破之。

降者十余万人。

帝使使者玺书定封汉为广平侯,食广平、斥漳、曲周、广年,凡四县。

复率诸将击鄴西山贼黎伯卿等,及河内脩武,悉破诸屯聚。

车驾亲幸抚劳。

复遣汉进兵南阳,击宛、涅阳、郦、穰、新野诸城、皆下之。

引兵南,与秦丰战黄邮水上,破之。

又与偏将军冯异击昌城五楼贼张文等,又攻铜马、五幡于新安,皆破之。

明年春,率建威大将军耿弇、虎牙大将军盖延,击青犊于轵西,大破降之。

又率骠骑大将军杜茂、强弩将军陈俊等,围苏茂于广乐。

刘永将周建别招聚收集得十余万人,救广乐。

汉将轻骑迎与之战,不利,堕马伤膝,还营,建等遂连兵入城。

诸将谓汉曰:"大敌在前而公伤卧,众心惧矣。"

汉乃勃然裹创而起,椎牛飨士,令军中曰:"贼众虽多,皆劫掠群盗,'胜不相让,败不相救',非有仗节死义者也。 今日封侯之秋,诸君勉之!"于是军士激怒,人倍其气。

旦日,建、茂出兵围汉。

汉选四部精兵黄头吴河等,及乌桓突骑三千余人,齐鼓而进。

建军大溃,反还奔城。

汉长驱追击,争门并入,大破之,茂、建突走。

汉留杜茂、陈俊等守广乐,自将兵助盖延围刘永于睢阳。

永既死,二城皆降。

明年,又率陈俊及前将军王梁,击破五校贼于临平,追至东郡箕山,大破之。

北击清河长直及平原五里贼,皆平之。

时,鬲县五姓共逐守长,据城而反。

诸将争欲攻之,汉不听,曰:"使鬲反者,皆守长罪也。 敢轻冒进兵者斩。"

乃移檄告郡,使收守长,而使人谢城中。

五姓大喜,即相率归降。

诸将乃服,曰:"不战而下城,非众所及也。"

冬,汉率建威大将军耿弇、汉忠将军王常等,击富平、获索二贼于平原。

明年春,贼率五万余人夜攻汉营,军中惊乱,汉坚卧不动,有顷乃定。

即夜发精兵出营突击,大破其众。

因追讨余党,遂至无盐,进击勃海,皆平之。

又从征董宪,围朐城。

明年春,拔朐,斩宪。

事已见《刘永传》。

东方悉定,振旅还京师。

会隗嚣畔,夏,复遣汉西屯长安。

八年,从东驾上陇,遂围隗嚣于西城。

帝敕汉曰:"诸郡甲卒但坐费粮食,若有逃亡,则沮败众心,宜悉罢之。"

汉等贪并力攻嚣,遂不能遣,粮食日少,吏士疲役,逃亡者多,及公孙述救至,汉遂退败。

十一年春,率征南大将军岑彭等伐公孙述。

及彭破荆门,长驱入江关,汉留夷陵,装露桡船,将南阳兵及B175刑募士三万人溯江而上。

会岑彭为刺客所杀,汉并将其军。

十二年春,与公孙述将魏党、公孙永战于鱼涪津,大破之,遂围武阳。

述遣子婿史兴将五千人救之。

汉迎击兴,尽殄其众,因入犍为界。

诸县皆城守。

汉乃进军攻广都,拔之。

遣轻骑烧成都市桥,武阳以东诸小城皆降。

帝戒汉曰:"成都十余万众,不可轻也。 但坚据广都,待其来攻,勿与争锋。 若不敢来,公转营迫之,须其力废,乃可击也。"

汉乘利,遂自将步骑二万余人进逼成都,去城十余里,阻江北为营,作浮桥,使副将武威将军刘尚将万余人屯于江南,相去二十余里。

帝闻大惊,让汉曰:"比敕公千条万端,何意临事勃乱!既轻敌深入,又与尚别营,事有缓急,不复相及。 贼若出兵缀公,以大众攻尚,尚破,公即败矣。 幸无它者,急引兵还广都。"

诏书未到,述果使其将谢丰、袁吉将众十许万,分为二十余营,并出攻汉。

使别将将万余人劫刘尚,令不得相救。

汉与大战一日,兵败,走入壁,丰因围之。

汉乃召诸将厉之曰:"吾共诸君逾越险阻,转战千里,所在斩获,遂深入敌地,至其城下。 而今与刘尚二处受围,势既不接,其祸难量。 欲潜师就尚于江南,并兵御之。 若能同心一力,人自为战,大功可立;如其不然,败必无余。 成败之机,在此一举。"

诸将皆曰"诺"。

于是飨士秣马,闭门三日不出,乃多树幡旗,使烟火不绝,夜衔枚引兵与刘尚合军。

丰等不觉,明日,乃分兵拒江北,自将攻江南。

汉悉兵迎战,自旦至晡,遂大破之,斩谢丰、袁吉,获甲首五千余级。

于是引还广都,留刘尚拒述,具以状上,而深自谴责。

帝报曰:"公还广都,甚得其宜,述必不敢略尚而击公也。 若先攻尚,公从广都五十里悉步骑赴之,适当值其危困,破之必矣。"

自是汉与述战于广都、成都之间,八战八克,遂军于其郭中。

述自将数万人出城大战,汉使护军高午、唐邯将数万锐卒击之。

述兵败走,高午奔陈刺述,杀之。

事已见《述传》。

旦日城降,斩述首传送洛阳。

明年正月,汉振旅浮江而下。

至宛,诏令过家上冢,赐谷二万斛。

十五年,复率扬武将军马成、捕虏将军马武北击匈奴,徙雁门、代郡、上谷吏人六万余口,置居庸、常山关以东。

十八年,蜀郡守将史歆反于成都,自称大司马,攻太守张穆,穆逾城走广都,歆遂移檄郡县,而宕渠杨伟、朐徐容等,起兵各数千人以应之。

帝以歆昔为岑彭护军,晓习兵事,故遣汉率刘尚及太中大夫臧宫将万余人讨之。

汉入武都,乃发广汉、巴、蜀三郡兵围成都,百余日城破,诛歆等。

汉乃乘桴沿江下巴郡,杨伟、徐容等惶恐解散,汉诛其渠帅二百余人,徙其党与数百家于南郡、长沙而还。

汉性强力,每从征伐,帝未安,恒侧足而言。

诸将见战陈不利,或多惶惧,失其常度。

汉意气自若,方整厉器械,激扬士吏。

帝时遣人观大司马何为,还言方修战攻之具,乃叹曰:"吴公差强人意,隐若一敌国矣!"每当出师,朝受诏,夕即引道,初无办严之日。

故能常任职,以功名终。

及在朝廷,斤斤谨质,形于体貌。

汉尝出征,妻子在后买田业。

汉还,让之曰:"军师在外,吏士不足,何多买田宅乎!"遂尽以分与昆弟外家。

二十年,汉病笃。

车驾亲临,问所欲言。

对曰:"臣愚无所知识,惟愿陛下慎无亦攵而已。"

及薨,有诏悼愍,赐谥曰忠侯。

发北军五校、轻车、介士送葬,如大将军霍光故事。

子哀侯成嗣,为奴所杀。

二十八年,分汉封为三国:成子旦为EF6A阳侯,以奉汉嗣;旦弟盱为筑阳侯;成弟国为新蔡侯。

旦卒,无子,国除。

建初八年,徙封盱为平春侯,以奉汉后。

盱卒,子胜嗣。

初,汉兄尉为将军,从征战死,封尉子彤为安阳侯。

帝以汉功大,复封弟翕为褒亲侯。

吴氏侯者凡五国。

初,渔阳都尉严宣与汉俱会光武于广阿,光武以为偏将军,封建信侯。

论曰:吴汉自建武世,常居上公之位,终始倚爱之亲,谅由质简而强力也。

子曰"刚毅木讷近仁",斯岂汉之方乎!昔陈平智有余以见疑,周勃资朴忠而见信。

夫仁义不足以相怀,则智者以有余为疑,而朴者以不足取信矣。

盖延字巨卿,渔阳要阳人也。

身长八尺,弯弓三百斤。

边俗尚勇力,而延以气闻,历郡列掾、州从事,所在职办。

彭宠为太守,召延署营尉,行护军。

及王郎起,延与吴汉同谋归光武。

延至广阿,拜偏将军,号建功侯,从平河北。

光武即位,以延为虎牙将军。

建武二年,更封安平侯。

遣南击敖仓,转攻酸枣、封丘,皆拔。

其夏,督驸马都尉马武、骑都尉刘隆、护军都尉马成、偏将军王霸等南伐刘永,先攻拔襄邑,进取麻乡,遂围永于睢阳。

数月,尽收野麦,夜梯其城入。

永惊惧,引兵走出东门,延追击,大破之。

永弃军走谯,延进攻,拔薛,斩其鲁郡太守,而彭城、扶阳、杼秋、萧皆降。

又破永沛郡太守,斩之。

永将苏茂、佼彊、周建等三万余人救永,共攻延,延与战于沛西,大破之。

永军乱,遁没溺死者大半。

永弃城走湖陵,苏茂奔广乐。

延遂定沛、楚、临淮,修高祖庙,置啬夫、祝宰、乐人。

三年,睢阳复反城迎刘永,延复率诸将围之百日,收其野谷。

永乏食,突走,延追击,尽得辎重。

永为其所杀,永弟防举城降。

四年春,延又击苏茂、周建于蕲,进与董宪战留下,皆破之。

因率平狄将军庞萌攻西防,拔之。

复追败周建、苏茂于彭城,茂、建亡奔董宪,董宪将贲休举兰陵城降。

宪闻之,自郯围休。

时,延及庞萌在楚,请往救之。

帝敕曰:"可直往捣郯,则兰陵必自解。"

延等以贲休城危,遂先赴之。

宪逆战而阳败,延等逐退,因拔围入城。

明日,宪大出兵合围,延等惧,遽出突走,因往攻郯。

帝让之曰:"间欲先赴郯者,以其不意故耳。 今既奔走,贼计已立,围岂可解乎!"延等至郯,果不能克,而董宪遂拔兰陵,杀贲休。

延等往来要击宪别将于彭城、郯、邳之间,战或日数合,颇有克获。

帝以延轻敌深入,数以书诫之。

及庞萌反,攻杀楚郡太守,引军袭败延,延走,北渡泗水,破舟楫,坏津梁,仅而得免。

帝自将而东,征延与大司马吴汉、汉忠将军王常、前将军王梁、捕虏将军马武、讨虏将军王霸等会任城,讨庞萌于桃乡,又并从征董宪于昌虑,皆破平之。

六年春,遣屯长安。

九年,隗嚣死,延西击街泉、略阳、清水诸屯聚,皆定。

十一年,与中郎将来歙攻河池,未克,以病引还,拜为左冯翊,将军如故。

十三年,增封定食万户。

十五年,薨于位。

子扶嗣。

扶卒,子侧嗣。

永平十三年,坐与舅王平谋反,伏诛,国除。

永初七年,邓太后绍封延曾孙恢为芦亭侯。

恢卒,子遂嗣。

陈俊字子昭,西阳西鄂人也。

少为郡吏,更始立,以宗室刘嘉为太常将军,俊为长史。

光武徇河北,嘉遣书荐俊,光武以为安集掾。

从击铜马于清阳,进至蒲阳,拜强弩将军。

与五校战于安次,俊下马,手接短兵,所向必破,追奔二十余里,斩其渠帅而还。

光武望而叹曰:"战将尽如是,岂有忧哉!"五校引退入渔阳,所过虏掠。

俊言于光武曰:"宜令轻骑出贼前,使百姓各自坚壁,以绝其食,可不战而殄也。"

光武然之,遣俊将轻骑驰出贼前。

视人保壁坚完者,敕令固守;放散在野者,因掠取之。

贼至无所得,遂散败。

及军还,光武谓俊曰:"困此虏者,将军策也。"

及即位,封俊为列侯。

建武二年春,攻匡贼,下四县,更封新处侯。

引击顿丘,降三城。

其秋,大司马吴汉承制拜俊为强弩大将军,别击金门、白马贼于河内,皆破之。

四年,转徇汝阳及项,又拔南武阳。

是时,太山豪杰多拥众与张步连兵,吴汉言于帝曰:"非陈俊莫能定此郡。"

于是拜俊太山太守,行大将军事。

张步闻之,遣其将击俊,战于嬴下,俊大破之,追至济南,收得印绶九十余,稍攻下诸县,遂定太山。

五年,与建威大将军耿弇共破张步。

事在《弇传》。

时,琅邪未平,乃徙俊为琅邪太守,领将军如故。

齐地素闻俊名,入界,盗贼皆解散。

俊将兵击董宪于赣榆,进破朐贼孙阳,平之。

八年,张步畔,还琅邪,俊追讨,斩之。

帝美其功,诏俊得专征青、徐。

俊抚贫弱,表有义,检制军吏,不得与郡县相干,百姓歌之。

数上书自请,愿奋击陇、蜀。

诏报曰:"东州新平,大将军之功也。 负海猾夏,盗贼之处,国家以为重忧,且勉镇抚之。"

十三年,增邑,定封祝阿侯。

明年,征奉朝请。

二十三年卒。

子浮嗣,徙封薪春侯。

浮卒,子专诸嗣。

专诸卒,子笃嗣。

臧宫字君翁,颍川郏人也。

少为县亭长、游徼,后率宾客入下江兵中为校尉,因从光武征战,诸将多称其勇。

光武察宫勤力少言,甚亲纳之。

及至河北,以为偏将军,从破群贼,数陷陈却敌。

光武即位,以为侍中、骑都尉。

建武二年,封成安侯。

明年,将突骑与征虏将军祭遵击更始将左防、韦颜于涅阳、郦,悉降之。

五年,将兵徇江夏,击代乡、钟武、竹里,皆下之。

帝使太中大夫持节拜宫为辅威将军。

七年,更封期思侯。

击梁郡、济阴,皆平之。

十一年,将兵至中卢,屯骆越。

是时,公孙述将田戎、任满与征南大将军岑彭相距于荆门,彭等战数不利,越人谋畔从蜀。

官兵少,力不能制。

会属县送委输车数百乘至,宫夜使锯断城门限,令车声回转出入至旦。

越人候伺者闻车声不绝,而门限断,相告以汉兵大至。

其渠帅乃奉牛、酒以劳军营。

宫陈兵大会,击牛酾酒,飨赐慰纳之,越人由是遂安。

宫与岑彭等破荆门,别至垂鹊山,通道出秭归,至江州。

岑彭下巴郡,使宫将降卒五万,从涪水上平曲。

公孙述将延岑盛兵于沈水,时宫众多食少,转输不至,而降者皆欲散畔,郡邑复更保聚,观望成败。

宫欲引还,恐为所反,会帝遣谒者将兵诣岑彭,有马七百匹,宫矫制取以自益,晨夜进兵,多张旗帜,登山鼓噪,右步左骑,挟船而引,呼声动山谷。

岑不意汉军卒至,登山望之,大震恐。

宫因从击,大破之。

斩首溺死者万余人,水为之浊流。

延岑奔成都,其众悉降,尽获其兵马珍宝。

自是乘胜追北,降者以十万数。

军至平阳乡,蜀将王元举众降。

进拔绵竹,破涪城,斩公孙述弟恢,复攻拔繁、郫。

前后收得节五,印绶千八百。

是时,大司马吴汉亦乘胜进营逼成都。

宫连屠大城,兵马旌旗甚盛,乃乘兵入小雒郭门,历成都城下,至吴汉营,饮酒高会。

汉见之甚欢,谓宫曰:"将军向者经虏城下,震扬威灵,风行电照。 然穷寇难量,还营愿从它道矣。"

宫不从,复路而归,贼亦不敢近之。

进军咸门,与吴汉并灭公孙述。

帝以蜀地新定,拜宫为广汉太守。

十三年,增邑,更封F16F侯。

十五年,征还京师,以列侯奉朝请,定封朗陵侯。

十八年,拜太中大夫。

十九年,妖巫维汜弟子单臣、傅镇等,复妖言相聚,入原武城,劫吏人,自称将军。

于是遣宫将北军及黎阳营数千人围之。

贼谷食多,数攻不下,士卒死伤。

帝召公卿诸侯王问方略,皆曰"宜重其购赏"。

时,显宗为东海王,独对曰:"妖巫相劫,势无久立,其中必有悔欲亡者。 但外围急,不得走耳。 宜小挺缓,令得逃亡,逃亡则一亭长足以禽矣。"

帝然之,即敕宫彻围缓贼,贼众分散,遂斩臣、镇等。

宫还,迁城门校尉,复转左中郎将。

击武溪贼,至江陵,降之。

宫以谨信质朴,故常见任用。

后匈奴饥疫,自相分争,帝以问宫,宫曰:"愿得五千骑以立功。"

帝笑曰:"常胜之家,难与虑敌,吾方自思之。"

二十七年,宫乃与杨虚侯马武上书曰:"匈奴贪利,无有礼信,穷则稽首,安则侵盗,缘边被其毒痛,中国忧其抵突。 虏今人畜疫死,旱蝗赤地,疫困之力,不当中国一郡。 万里死命,县在陛下。 福不再来,时或易失,岂宜固守文德而堕武事乎?今命将临塞,厚县购赏,喻告高句骊、乌恒、鲜卑攻其左,发河西四郡、天水、陇西羌胡击其右。 如此,北虏之灭,不过数年。 臣恐陛下仁恩不忍,谋臣狐疑,令万世刻石之功不立于圣世。"

诏报曰:"《黄石公记》曰,'柔能制刚,弱能制强'。 柔者德也,刚者贼也,弱者仁之助也,强者怨之归也。 故曰有德之君,以所乐乐人;无德之君,以所乐乐身。 乐人者其乐长,乐身者不久而亡。 舍近谋远者,劳而无功;舍远谋近者,逸而有终。 逸政多忠臣,劳政多乱人。 故曰务广地者荒,务广德者强。 有其有者安,贪人有者残。 残灭之政,虽成必败。 今国无善政,灾变不息,百姓惊惶,人不自保,而复欲远事边外乎?孔子曰:'吾恐季孙之忧,不在颛臾。 '且北狄尚强,而屯田警备传闻之事,恒多失实。 诚能举天下之半以灭大寇,岂非至愿;苟非其时,不如息人。"

自是诸将莫敢复言兵事者。

宫永平元年卒,谥曰愍侯。

子信嗣。

信卒,子震嗣。

震卒,子松嗣。

元初四年,与母别居,国除。

永宁元年,邓太后绍封松弟由为郎陵侯。

论曰:中兴之业,诚艰难也。

然敌无秦、项之强,人资附汉之思,虽怀玺纡绂,跨陵州县,殊名诡号,千队为群,尚未足以为比功上烈也。

至于山西既定,威临天下,戎竭丧其精胆,群帅贾其余壮,斯诚雄心尚武之几,先志玩兵之日。

臧宫、马武之徒,抚鸣剑而抵掌,志驰于伊吾之北矣。

光武审《黄石》,存包桑,闭玉门以谢西域之质,卑词币以礼匈奴之使,其意防盖已弘深。

岂其颠沛平城之围,忍伤黥王之陈乎?

赞曰:吴公鸷强,实为龙骧。

电扫群孽,风行巴、梁。

虎牙猛力,功立睢阳。

宫、俊休休,是亦鹰扬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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