友情链接:
九五查询
古籍史书
老黄历
免责说明:本站内容全部由九五查询从互联网搜集编辑整理而成,版权归原作者所有,如有冒犯,请联系我们删除。
Copyright © 2024 95cx.com All Rights Reserved. 九五查询(95cx.com)鄂ICP备2022010353号-6
免责说明:本站内容全部由九五查询从互联网搜集编辑整理而成,版权归原作者所有,如有冒犯,请联系我们删除。
Copyright © 2024 95cx.com All Rights Reserved. 九五查询(95cx.com)鄂ICP备2022010353号-6
却说封肃听见公差传唤,忙出来陪笑启问。
那些人只嚷:"快请出甄爷来!"封肃忙陪笑道:"小人姓封,并不姓甄。 只有当日小婿姓甄,今已出家一二年了。 不知可是问他?"那些公人道:"我们也不知什么“真""假"!既是你的女婿,就带了你去面禀太爷便了。”
大家把封肃推拥而去。
封家各各惊慌,不知何事。
至二更时分,封肃方回来,众人忙问端的。
"原来新任太爷姓贾,名化,本湖州人氏,曾与女婿旧交,因在我家门首看见娇杏丫头买线,只当女婿移住此间,所以来传。 我将缘故回明,那太爷感伤叹息了一回,又问外孙女儿。 我说:“看灯丢了。"
太爷说:"不妨,待我差人去,务必找寻回来。"
说了一回话,临走又送我二两银子。”
甄家娘子听了,不觉感伤。
一夜无话。
次日早有雨村遣人送了两封银子,四疋锦缎,答谢甄家娘子;又一封密书与封肃,托他向甄家娘子要那娇杏作二房。
封肃喜得眉开眼笑,巴不得去奉承太爷,便在女儿前一力撺掇,当夜用一乘小轿,便把娇杏送进衙内去了。
雨村欢喜,自不必言,又封百金赠与封肃。
又送甄家娘子许多礼物,命其且自过活,以待访寻女儿下落。
却说娇杏那丫头便是当年回顾雨村的。
因偶然一看,便弄出这段奇缘,也是意想不到之事。
谁知他命运两济:不承望自到雨村身边,只一年,便生一子;又半载,雨村嫡配忽染疾下世,雨村便将他扶作正室夫人。
正是:"偶因一回顾,便为人上人。"
原来雨村因那年士隐赠银之后,他于十六日便起身赴京,大比之期,十分得意,中了进士,选入外班,今已升了本县太爷。
虽才干优长,未免贪酷,且恃才侮上,那同寅皆侧目而视。
不上一年,便被上司参了一本,说他"貌似有才,性实狡猾";又题了一两件徇庇蠹役,交结乡绅之事。
龙颜大怒,即命革职。
部文一到,本府各官无不喜悦。
那雨村虽十分惭恨,面上却全无一点怨色,仍是嘻笑自若。
交代过了公事,将历年所积的宦囊并家属人等送至原籍安顿妥当了,却自己担风袖月,游览天下胜迹。
那日偶又游至维扬地方,闻得今年盐政点的是林如海。
这林如海,姓林,名海,表字如海,乃是前科的探花,今已升兰台寺大夫。
本贯姑苏人氏,今钦点为巡盐御史,到任未久。
原来这林如海之祖也曾袭过列侯的,今到如海,业经五世。
起初只袭三世,因当今隆恩盛德,额外加恩,至如海之父又袭了一代,到了如海便从科第出身。
虽系世禄之家,却是书香之族。
只可惜这林家支庶不盛,人丁有限,虽有几门,却与如海俱是堂族,没甚亲支嫡派的。
今如海年已五十,只有一个三岁之子,又于去岁亡了,虽有几房姬妾,奈命中无子,亦无可奈何之事。
只嫡妻贾氏生得一女,乳名黛玉,年方五岁,夫妻爱之如掌上明珠。
见他生得聪明俊秀,也欲使他识几个字,不过假充养子,聊解膝下荒凉之叹。
且说雨村在旅店偶感风寒,愈后又因盘费不继,正欲得一居停之所,以为息肩之地。
偶遇两个旧友,认得新盐政,知他正要请一西席教训女儿,遂将雨村荐进衙门去。
这女学生年纪幼小,身体又弱,功课不限多寡,其余不过两个伴读丫鬟,故雨村十分省力,正好养病。
看看又是一载有余,不料女学生之母贾氏夫人一病而亡。
女学生奉侍汤药,守丧尽礼,过于哀痛,素本怯弱,因此旧病按发,有好些时不曾上学。
雨村闲居无聊,每当风日晴和,饭后便出来闲步。
这一日,偶至郊外,意欲赏鉴那村野风光。
信步至一山环水漩茂林修竹之处,隐隐有座庙宇,门巷倾颓,墙垣剥落,有额题曰"智通寺"。
门旁又有一副旧破的对联云:"身后有余忘缩手,眼前无路想回头。"
雨村看了,因想到:"这两句,文虽甚浅,其意则深。 也曾游过些名山大剎,倒不曾见过这话头。 其中想必有个翻过筋斗来的也未可知,何不进去一访?"走入看时,只有一个龙钟老僧在那里煮粥。
雨村见了,却不在意,及至问他两句话,那老僧既聋且昏,又齿落舌钝,所答非所问。
雨村不耐烦,仍退出来,意欲到那村肆中沽饮三杯,以助野趣,于是移步行来。
刚入肆门,只见座上吃酒之客,有一人起身大笑,接了出来,口内说:"奇遇,奇遇!"雨村忙看时,此人是都中古董行中贸易,姓冷号子兴的,旧日在都相识。
雨村最赞这冷子兴是个有作为大本领的人,这子兴又借雨村斯文之名,故二人最相投契。
雨村忙亦笑问:"老兄何日到此?弟竟不知。 今日偶遇,真奇缘也!"子兴道:"去岁年底到家。 今因还要入都,从此顺路找个敝友说一句话,承他的情,留我多住两日。 我也无甚紧事,且盘桓两日,待月半时也就起身了。 今日敝友有事,我因闲走到此,不期这样巧遇!"一面说,一面让雨村同席坐了,另整上酒肴来,二人闲谈慢饮,叙些别后之事。
雨村因问:"近日都中可有新闻没有?"子兴道:"倒没有什么新闻,倒是老先生的贵同宗家出了一件小小的异事。"
雨村笑道:"弟族中无人在都,何谈及此?"子兴笑道:"你们同姓,岂非一族?"雨村问:"是谁家?"子兴笑道:"荣国贾府中,可也不玷辱老先生的门楣了!"雨村道:"原来是他家。 若论起来,寒族人丁却自不少,东汉贾复以来,支派繁盛,各省皆有,谁能逐细考查?若论荣国一支,却是同谱。 但他那等荣耀,我们不便去认他,故越发生疏了。"
子兴叹道:"老先生,休这样说!如今的这荣宁二府也都萧索了,不比先时的光景。"
雨村道:"当日荣宁两宅,人口也极多,如何便萧索了呢?"子兴道:"正是,说来也话长。"
雨村道:"去岁我到金陵时,因欲游览六朝遗迹,那日进了石头城,从他宅门前经过,街东是宁国府,街西是荣国府,二宅相连,竟将大半条街占了。 大门外虽冷落无人,隔着围墙一望,里面厅殿楼阁,也还都峥嵘轩峻;就是后边一带花园里,树木山石,也都还有葱蔚洇润之气:那里像个衰败之家?"子兴笑道:"亏你是进士出身!原来不通!迸人有言,“百足之虫,死而不僵",如今虽说不似先年那样兴盛,较之平常仕宦人家,到底气象不同。
如今人口日多,事务日盛,主仆上下都是安富尊荣,运筹谋画的竟无一个。
那日用排场,又不能将就省俭。
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没很倒,内囊却也尽上来了。
──这也是小事,更有一件大事:谁知这样钟鸣鼎食的人家儿,如今养的儿孙竟一代不如一代了!”雨村听说,也道:"这样诗礼之家,岂有不善教育之理?别门不知,只说这宁荣两宅,是最教子有方的,何至如此?"
子兴叹道:"正说的是这两门呢!待我告诉你:当日宁国公与荣国公是一母同胞弟兄两个。 宁公居长,生了两个儿子。 宁公死后,长子贾代化袭了官,也养了两个儿子。 长子名贾敷,八九岁上死了。 只剩了一个次子贾敬,袭了官,如今一味好道,只爱烧丹炼汞,别事一概不管。 幸而早年留下一个儿子,名唤贾珍,因他父亲一心想作神仙,把官倒让他袭了。 他父亲又不肯住在家里,只在都中城外和那些道士们胡羼。 这位珍爷也生了一个儿子,今年纔十六岁,名叫贾蓉。 如今敬老爷不管事了。 这珍爷那里干正事?只一味高乐不了,把那宁国府竟翻过来了,也没有敢来管他的人。 再说荣府你听:方纔所说异事就出在这里。 自荣公死后,长子贾代善袭了官,娶的是金陵世勋史侯家的小姐为妻,生了两个儿子:长名贾赦,次名贾政。 如今代善早已去世,太夫人尚在。 长子贾赦袭了官,为人却也中平,也不管理家事。 惟有次子贾政,自幼酷喜读书,为人端方正直,祖父钟爱,原要他从科甲出身;不料代善临终,遗本一上,皇上怜念先臣,即叫长子袭了官,又问还有几个儿子,立刻引见,又将这政老爷赐了个额外主事职衔,叫他入部习学,如今现已升了员外郎。 这政老爷的夫人王氏,头胎生的公子名叫贾珠,十四岁进学,后来娶了妻,生了子,不到二十岁,一病就死了。 第二胎生了一位小姐,生在大年初一,就奇了。 不想隔了十几年又生了一位公子,说来更奇:一落胞胎,嘴里便衔下一块五彩晶莹的玉来,还有许多字迹。 你道是新闻不是?"
雨村笑道:"果然奇异!只怕这人的来历不小。"
子兴冷笑道:"万人都这样说,因而他祖母爱如珍宝。 那周岁时,政老爷试他将来的志向,便将世上所有的东西摆了无数叫他抓,谁知他一概不取,伸手只把些脂粉钗环抓来玩弄。 那政老爷便不喜欢,说将来不过酒色之徒,因此便不甚爱惜。 独那太君还是命根子一般。 说来又奇:如今长了十来岁,虽然淘气异常,但聪明乖觉,百个不及他一个。 说起孩子话来也奇。 他说:“女儿是水做的骨肉,男子是泥做的骨肉。 我见了女儿便清爽,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!"你道好笑不好笑?将来色鬼无疑了!”雨村罕然厉色道:"非也。 可惜你们不知道这人的来历。 大约政老前辈也错以淫魔色鬼看待了。 若非多读书识事,加以致知格物之功,悟道参玄之力者,不能知也。"
子兴见他说得这样重大,忙请教其故。
雨村道:"天地生人,除大仁大恶,余者皆无大异。 若大仁者,则应运而生;大恶者,则应劫而生。 运生世治,劫生世危。 尧、舜、禹、汤、文、武、周、召、孔、孟、董、韩、周、程、朱、张,皆应运而生者;蚩尤、共工、桀、纣、始皇、王莽、曹操、桓温、安禄山、秦桧等,皆应劫而生者。 大仁者修治天下,大恶者扰乱天下。 清明灵秀,天地之正气,仁者之所秉也;残忍乖僻,天地之邪气,恶者之所秉也。 今当运隆祚永之朝,太平无为之世,清明灵秀之气所秉者,上自朝廷,下至草野,比比皆是。 所余之秀气,漫无所归,遂为甘露,为和风,洽然溉及四海。 彼残忍乖僻之邪气,不能荡溢于光天化日之下,遂凝结充塞于深沟大壑之中,偶因风荡,或被云摧,略有摇动感发之意,一丝半缕,误而逸出者,值灵秀之气适过,正不容邪,邪复妒正,两不相下,如风水雷电,地中相遇,既不能消,又不能让,必至搏击掀发后始尽。 既然发泄,此气亦必赋之于人。 假使或男或女,偶秉此气而生者,上则不能为仁人为君子,下亦不能为大凶大恶,置之千万人之中,其聪俊灵秀之气,则在千万人之上;其乖僻邪谬不近人情之态,又在千万人之下。 若生于公侯富贵之家,则为情痴情种;若生于诗书清贫之族,则为逸士高人;纵然生于薄祚寒门,甚至为奇优,为名娼,亦断不至为走卒健仆,甘遭庸夫驱制。 如前之许由、陶潜、阮籍、嵇康、刘伶、王谢二族、顾虎头、陈后主、唐明皇、宋徽宗、刘庭芝、温飞卿、米南宫、石曼卿、柳耆卿、秦少游,近日倪云林、唐伯虎、祝枝山,再如李龟年、黄翻绰、敬新磨、卓文君、红拂、薛涛、崔莺、朝云之流,此皆易地则同之人也。"
子兴道:"依你说,成则公侯,败则贼了?"雨村道:"正是这意。 你还不知,我自革职以来,这两年遍游各省,也曾遇见两个异样孩子,所以方纔你一说这宝玉,我就猜着了八九也是这一派人物。 不用远说,只这金陵城内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家,你可知道?"子兴道:"谁人不知!这甄府就是贾府老亲。 他们两家来往极亲热的。 就是我也和他家往来非止一日了。"
雨村笑道:"去岁我在金陵,也曾有人荐我到甄府处馆。 我进去看其光景,谁知他家那等荣贵,却是个富而好礼之家,倒是个难得之馆。 但是这个学生虽是启蒙,却比一个举业的还劳神。 说起来更可笑。 他说:“必得两个女儿陪着我读书,我方能认得字,心上也明白;不然,我心里自己胡涂。"
又常对着跟他的小厮们说:"这“女儿"两个字,极尊贵极清净的,比那瑞兽珍禽、奇花异草更觉稀氨尊贵呢。
你们这种浊口臭舌,万万不可唐突了这两个字。
要紧,要紧!但凡要说的时节,必用净水香茶嗽了口方可;设若失错,便要凿牙穿眼的。”
其暴虐顽劣,种种异常。
只放了学进去,见了那些女儿们,其温厚和平、聪敏文雅,竟变了一个样子。
因此,他令尊也曾下死笞楚过几次,竟不能改。
每打的吃疼不过时,他便"姐姐""妹妹"的乱叫起来。
后来听得里面女儿们拿他取笑:"因何打急了只管叫“姐妹"作什么?莫不叫姐妹们去讨情,讨饶?你岂不愧些?”他回答的最妙。
他说:"急疼之时,只叫“姐姐""妹妹"字样,或可解疼,也未可知,因叫了一声,果觉疼得好些,遂得了秘法,每疼痛之极,便连叫"姐妹"起来了。”
你说可笑不可笑?为他祖母溺爱不明,每因孙辱师责子,所以我就辞了馆出来。
这等子弟必不能守祖父基业,从师友规劝的。
──只可惜他家几个好姊妹都是少有的!”
子兴道:"便是贾府中现在三个也不错。 政老爷的长女名元春,因贤孝才德选入宫作女史去了。 二小姐乃是赦老爷姨娘所出,名迎春;三小姐,政老爷庶出,名探春;四小姐乃宁府珍爷的胞妹,名惜春。 因史老夫人极爱孙女,都跟在祖母这边一处读书,听得个个不错。"
雨村道:"更妙在甄家风俗:女儿之名亦皆从男子之名,不似别人家另外用这些“春""红""香""玉"等艳字。
何得贾府亦落此俗套?”子兴道:"不然。 只因现今大小姐是正月初一所生,故名元春,余者都从了“春"字。
上一辈的却也是从弟兄而来的。
现有对证:目今你贵东家林公的夫人即荣府中赦政二公的胞妹,在家时名唤贾敏。
不信时,你回去细访可知。”
雨村拍手笑道:"是极!我这女学生名叫黛玉。 他读书,凡“敏"字,他皆念作"密"字;写字,遇着"敏"字亦减一二笔。
我心中每每疑惑。
今听你说,是为此无疑矣。
怪道我这女学生言语举止另是一样,不与凡女子相同!度其母不凡,故生此女;今知为荣府之外孙,又不足罕矣。
可惜上月其母竟亡故了!”子兴叹道:"老姊妹三个,这是极小的,又没了。 长一辈的姊妹一个也没了,只看这小一辈的将来的东床何如呢。"
雨村道:"正是。 方纔说政公已有了一个衔玉之子,又有长子所遗弱孙,这赦老竟无一个不成?"子兴道:"政公既有玉儿之后,其妾又生了一个,倒不知其好歹。 只眼前现有二子一孙,却不知将来何如。 若问那赦老爷,也有一子,名叫贾琏,今已二十多岁了,亲上做亲,娶的是政老爷夫人王氏内侄女,今已娶了四五年。 这位琏爷身上现捐了个同知,也是不喜正务的。 于世路上好机变,言谈去得,所以目今在乃叔政老爷家住,帮着料理家务。 谁知自娶了这位少奶奶之后,倒上下无一人不称颂他的夫人,琏爷倒退了一射之地。 模样又极标致,言谈又极爽利,心机又极深细,竟是个男人万不及一的!"
雨村听了,笑道:"可知我言不谬了。 你我方纔所说的这几个人,只怕都是那“正""邪"两赋而来,一路之人,未可知也。”
子兴道:"正也罢,邪也罢,只顾算别人家的账,你也吃一杯酒纔好。"
雨村道:"只顾说话,就多吃了几杯。"
子兴笑道:"说着别人家的闲话,正好下酒,即多吃几杯何妨?"雨村向窗外看道:"天也晚了,仔细关了城。 我们慢慢进城再谈,未为不可。"
于是二人起身,算还酒钱。
方欲走时,忽听得后面有人叫道:"雨村兄,恭喜了!特来报个喜信的。"
雨村忙回头看时,──要知是谁,且听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