友情链接:
九五查询
古籍史书
老黄历
免责说明:本站内容全部由九五查询从互联网搜集编辑整理而成,版权归原作者所有,如有冒犯,请联系我们删除。
Copyright © 2024 95cx.com All Rights Reserved. 九五查询(95cx.com)鄂ICP备2022010353号-6
免责说明:本站内容全部由九五查询从互联网搜集编辑整理而成,版权归原作者所有,如有冒犯,请联系我们删除。
Copyright © 2024 95cx.com All Rights Reserved. 九五查询(95cx.com)鄂ICP备2022010353号-6
却说棣华在张家店里一住十天,既忧虑母亲之病,又不知伯和的生死存亡,更兼那店房又矮又小,郁着一屋子的闷气。
有时到院子里走走,又是满院子的骡马粪臭,夜静时,直熏到屋里来。
加之心中悲苦,何曾得一夜安眠?今夜到了船上,这船虽小,却靠在河边,气息为之一清。
他又展开了伯和衾枕,陡生痴想,心中为之一畅,所以就酣然睡去,连梦也没有一个,直到天色平明方醒。
坐了起来,看看母亲,还自睡着。
水面上早起有点微凉,盘膝坐着,把夹被窝盖着,在那里顽弄出神。
默念昨夜那一番痴想,不知能如愿以偿否?倘能发愿,我今日便多受些苦,也是情愿的。
只是苦了他,不知失落到何处,我这里想念他,他的想念我,只怕还要厉害。
已经到了荆天棘地之中,再受那相思之苦,不要把他身子磨坏了?忽又想起小时候,读过《孟子》,有几句是:"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劳其筋骨,饿其体肤,空乏其身。"
他今年才十八岁,便遭了这流离之苦,将来前程万里,正未可知,说不得夫荣妻贵,我倒仗了他的福了。
①想到这里,又复十分自慰,抚摩着那衾枕,聊当相见。
呆坐着出了一会神,白氏也醒了,棣华便问:"母亲今天可好点?"白氏道:"不过如此,船开了没有?"棣华道:"还没有开呢。"
掀开帘子一看,李富也起来了,看见棣华便道:"请小姐打发点银子,买点粮食,好开船。"
棣华听了,取出一块银子,约有二两重,交给李富。
李富叫船户秤过,嘱其到岸上买点米面腌菜之类。
一会儿买了回来,便开船。
--------
①如卿此言,则庚子之变,身经其难者何止千万人,岂皆前程万里者耶?可谓痴极。
虽然,天地间本有此一种痴想,以为情人自然之慰解,不然不令钟情者一齐愁煞耶?
走了一天,到了一个所在,只见帆樯林立,好不热闹,船便泊定了。
棣华问李富:"这是甚么地方?"李富也不知道,转问船户。
船户道:"清宫庄下船的地方是个支河,这里才是大路,有名的叫做西大湾子,前面便是卫里。"
棣华吃惊道: "我们为的是卫里不太平,才要到德州去,为甚倒走到这里来?"船户笑道:"总要越过这里,转向南路,到了静海,才是往德州的大道。 你看这里所靠的多少船,都是避乱的,这里离洋场很远,是不要紧的地方。 你们看这些船,在这里也不知靠了多少日子,不肯开行,不过暂时避在这里,总望没事,他们便仍旧上岸,不远去了。"
①棣华听了,方才明白。
是夜,就在西大湾子停泊过宿。
次日起身开行。
谁知这里停泊的船,盈千累万,舳舻相接,竟把河道塞住了,不得过去。
船户百般为难,在众船缝里钻行。
从日出时忙到日入,走不到三里路,只得停住。
这还是幸得船小,才有缝可钻,若是船大了些,竟是寸步难移的了。
到了半夜,恰值潮水涨了,船户又起来觅缝钻行,只走了半里多路,又复被大船挡住,只得泊了。
如此一连三天,不得过去。
--------
①原来并不是热闹。
忽然这一天,远远望见浓烟蔽天,半日不熄,外面各船户,互相大惊小怪的传说义和团放火烧天津城里大教堂。
白氏听了,又是惊慌。
棣华连忙过来搂住了,说道:"母亲不要害怕。 这是岸上的事,我们这里离得远着呢。 况且又在水里,是没事的。"
口中是如此劝慰,心里是惦记着伯和:此刻不知可在天津,倘在那里,便不好了。
怎能想个法子,知道他的下落,才可以放心呢?到了夜来,望见那浓烟的所在,便变了一片火光。
左右邻船,都在那里喧呼议论,都是南边人声口居多。
纷扰到半夜,方才略静。
到了第四日,又忙了一日。
船户道:"好了!看过去,前面只有百十来条船,明日怕可以出去了。 今天晚上,是四更天的潮,我们赶四更再走罢。"
棣华在舱内听得,略略放心。
只是念着伯和,未免暗暗落泪。
吃过晚饭,正在倚枕歇息,忽然一阵外面人声鼎沸起来,吃了一大惊,推开篷窗观望,又被旁边一号大船挡住,看不见甚么。
白氏已吓得打颤。
棣华道:"母亲休惊,女儿问来。"
掀起窗子问李富。
李富却往船头去了,叫了几声,都不听见。
便对白氏道:"母亲不必惊怕,没有甚事,待女儿出去看来。"
白氏道:"你小心点儿。"
棣华道:"女儿知道。"
说罢,鞠躬出到船头。
李富看见,连忙站过半边道:"小姐小心!"棣华出到船头,站起来抬头一看,这一惊非同小可:只见远远的起了六、七个火头,照得满天通红,直逼到船上的人脸上也有了火光影子。
人声嘈杂之中,还隐隐听得远远哭喊之声,不由得心头小鹿乱撞,忙问李富:"是那里走水?"李富道:"还不得确消息。 听说是七、八处教堂同时起火,都是义和团干的事。"
棣华再抬头望时,只见岸上树林中的鸦鹊之类,都被火光惊起,满天飞舞,火光之中,历历可数。
天上月亮,映的也变了殷红之色。
心中不住的吃吓,忙忙退入内舱,脸上不敢现出惊惶之色。
①白氏问:"到底是甚么事?"棣华道:
"又是岸上失火,那些人便大惊小怪起来,没有甚么事,母亲只管放心。"
说罢,便坐近白氏身边,轻抒玉腕,代为捶腿,心中只念着伯和:如果他还在天津,此时正是生死存亡的关头,不知可脱得了这个难?万分悲苦,却又诉不出来;对着母亲,又不敢哭,那眼泪只得向肚子里滚。
外面那些人,一阵阵的怪声乱叫。
白氏道:"明日再走不出去,我便吓死在这里了。 我那虚飘飘的病,服了药,本来好了,此刻可又发作了。"
棣华道:"母亲但请宽心。 据船户说,明天准可以出去了。"
白氏道:"果能如此,我就有了命了。"
此时白氏的烧热病又重起来,昏昏沉沉的睡去,只撇下棣华一个,独自伤心。
--------
①如此大惊、亏他按捺得住。
到了四更时分,众船户果然起来,设法把船移动,辛苦到天亮,果然离开了大队船只。
众人满心欢喜,撑篙打桨的走到薄暮时,到了静海。
谁知这里避难的船,比西大湾子更多,一望无际,都是帆樯,仍旧在船缝里钻过去。
争奈此处河道甚窄,竟有终日不能移动一步的时候。
无论白氏母女心急如焚,便是几个船户,都说晦气。
从静海走到独流,本来只有一天的路程,这回却走了一个多月。
只见岸上的义和团,成群结队,裹红巾,束红带,持刀弄棒的,互相往来,也不知他做些甚么。
从离了独流,才能畅行。
然而遇了码头,仍有许多避难船只,不过不像那么拥挤罢了。
从此按站前进,不日到了德州城外,只见旌旗招展,刀剑如林,正不知为着甚事。
泊定了码头,不敢就登岸。
①李富和一个船户上岸去打听,一会儿回来,那船户慌忙开了船,往下站而走。
棣华问道:
"这不是德州了么?为甚还走?"李富道:"方才打听得京城已被洋兵打破了,天津也失了。 此刻各省督抚都兴兵勤王。 这岸上是山东抚台袁大人的勤王兵,方才到此,正要封船,由水路进京。 所以船户忙忙开了,是恐怕被官封了船,白当苦差。"
②棣华道:"他便如此,我们为甚要多走一程?你可去问问他们,怎么说法?"李富听说,便从船舷上,往后艄问船户去了。
--------
①惊弓之鸟闪烁。
②原来如此。
白氏道:"我有一句话和你商量:我们自从离了静海之后,一路上还算平安,只是我的病一天重似一天了,药是早吃完了。 我此刻思家甚切,与其在这里耽搁住,不如和船户商量,就叫他直到清江浦,我们由镇江附轮船回上海罢。"
棣华道:
"母亲不说,女儿也想过来,这个本是最好的办法。 但是我们在八百户约下人家德州相会的怎样了?"①白氏道:"这个呢,怪不得你老记着不肯忘,便是我也时常记在心上。 但我想他又不是个呆子,那有尽着耽搁之理,此刻早到了上海了。 不信我们到了上海时,包管他已住在我们家里了。"
棣华低头一想道:"万一他寻这里来,我们走了岂不误事?不如仍回到码头上,仍旧写几个字帖儿,在码头上要路贴下,说明我们已经南下,就是他到了,也可以知道。"
白氏道:"这个主意也好。"
母女商量停当,恰好李富问了船户,从后艄出来回话,说:"船户的意思,再往下走一站,请太太们在下一站登岸,小的和他争论不得。"
棣华道:"现在我们打算径往清江浦,你再问他要加多少钱,并且要回船停泊一会儿,我们要到岸上贴两张字帖儿。"
李富又到后艄去说了半晌,出来回说:"径到清江浦,他只要加五十两船钱,大约他们也情愿到南边避几时的意思。 小的同他说明白了,此刻已经转舵回船了。"
棣华听说,便在网篮里取出纸笔,伏在舱上,写字帖儿。
等到船拢了岸,搭好了跳板,棣华已写好了十几张。
李富领了,到岸上去贴,心中暗想:我们从卫里动身,走了两个多月,才到此地,少爷就是来,也不知何时方到。
这里是个热闹城市,不比乡庄儿上,贴不上几天,便被人家的招帖盖住了,有何用处?但是小姐要如此办,不敢有违,上去粘贴了,便自回船。
--------
①处处不能忘"人家"二字,奇称。
我欲问卿:谁是人家?人家是谁也?
船户接着,忙忙的就抽跳板,起锚开行。
忽听得岸上一阵排抢乱鸣,白氏又吓得魂不附体。
棣华生平不曾听过这等声音,也吓得芳心乱跳,看见母亲吃吓,只得硬着胆子,强来安慰。
白氏已是一阵阵要发昏迷。
棣华十分慌乱着急,搂住叫唤,又百般安慰说:"方才枪响,是官兵打拳匪,已把拳匪打跑了,母亲放心!"①安慰了许久,方才略定。
棣华问李富:"前路可有大村镇?先靠定船,要请大夫看病。"
李富转问船户,船户道:"这里下去六十里,四柳树地方,是个大镇市,我们尽今天赶到罢。"
是日果然赶到了四柳树,无奈天色已晚,只得等到次日清晨,李富上岸请了一位医生,下船看病。
在外舱隔着帘子,诊了脉,掀开帘子,望了颜色,看过舌头,说是猝受大惊,神魂离舍,暑邪乘之所致,此病已被耽误了,此时颇觉棘手。
定了一个安魂定魄祛邪清暑的方,交他在路上可以服五帖,自去了。
李富到岸上,撮了五帖药回来。
一面煎药,一面开船,兼程进发。
是日赶到了马甲营。
这药连服了几天,不见起色。
李富也甚为耽心,便对棣华说道: "小的看亲家太太的病不比平常,在船上不是调养的地方,这大夫的药又不见功。 若说到一站请一位大夫,尽着换人诊看,也不是治病的方法。 前面到济宁州,不过还有两天路程,那边地方,甚是热闹,在山东地面,也算是一个大码头。 在小的意思,不如到那里上岸,请医调治,一面写信到上海去,或者请亲家老爷来,也好得个主意。"
棣华一心虽怕伯和跟踪南下,然而母亲的病更是要紧,遂依了李富之言。
等到了济宁,便开了船钱,舍舟登陆,觅了客店居住。
住了一天,店家见有个病人,十分沉重,便要下逐客令。
此时现银已经用尽,只得叫李富拿些金珠之类去质卖了。
觅了一处房子,置备了一切动用家具,请医调治。
一面打电报给他父亲张鹤亭,又详详细细写了一封信寄去。
从此白氏母女,便在济宁耽搁住了。
暂且按下不表。
--------
①也会撒谎,二笑。
且说伯和自从到了紫竹林,住在佛照楼,过了十来天,外边的风声更加紧急,所有南省之人,都纷纷附了轮船南下。
只有伯和,一心要等白氏母女,不肯动身。
①这一天,佛照楼掌柜也要歇业避乱了,伯和只得收拾,出了佛照楼,到相近的一家四合客栈里住下。
又过了两天,喧传义和团定了日期来攻紫竹林,四合找也要歇业了。
伯和暗想:拳匪恨的是洋人,我只要离了此地,到内地里去,或者可以无事。
但是到了内地,他们来了,从何处找我呢?不如径到西沽大车店里住下,他们来时,必要经过,可以相见。
定了主意,就收拾过行李。
此时东洋车,拳匪不准到内地,只得套了骡车,径到西沽来,下在店里。
在路上,只见那些拳匪,成群结队的横行,幸得此时尚未劫掠。
在西沽住了一天,便遇了烧教堂的事。
此时的拳匪愈来愈多,本地的土著也起而相应,无间日夜,到处只闻呼啸之声,往来不绝。
伯和天天只在店门首看那大队行人,希冀遇见白氏母女。
这一天正在往来观望,忽然来了一大队拳匪,也不知其数多少,蜂拥而来,叱喝着百姓跪接。
伯和本是个极机变的人,如何肯跪?然而看此情形,乱事正未有已时,眼看得白氏母女不能相见,不如且出了险再讲罢。
--------
①原也是个有情人。
于是回到房里,扯过一幅红布,裹在头上,扮做拳匪模样,跑出店来,混在里面。
才上个虹桥,回望自己住的车店,已经火起。
那拳匪沿路焚杀,竟没有一个官兵出来拦阻。
正行走之间,忽听得紫竹林那边连天炮响,伯和怕不是事,便故意转到一条横巷里去,弯弯曲曲,走了半里多路,只见一处烧不尽的颓垣败壁。
这一片火烧场的尽处,却有一所房子,巍然独存。
暗想:这里不知可能暂避?想罢,便踏着瓦砾过去。
循墙寻觅,得了一个小门。
不知这小门之内,是何情形,且听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