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眭弘字孟,鲁国蕃人也。
少时好侠,斗鸡走马,长乃变节,从嬴公受《春秋》。
以明经为议郎,至符节令。
孝昭元凤三年正月,泰山、莱芜山南匈匈有数千人声,民视之,有大石自立,高丈五尺,大四十八围,入地深八尺,三石为足。
石立后有白乌数千下集其旁。
是时,昌邑有枯社木卧复生,又上林苑中大柳树断枯卧地,亦自立生,有虫食树叶成文字,曰"公孙病已立",孟推《春秋》之意,以为"石、柳,皆阴类,下民之象;泰山者,岱宗之岳,王者易姓告代之外。 今大石自立,僵柳复起,非人力所为,此当有从匹夫为天子者。 枯社木复生,故废之家公孙氏当复兴者也。"
孟意亦不知其所在,即说曰:"先师董仲舒有言,虽有继体守文之君,不害圣人之受命。 汉家尧后,有传国之运。 汉帝宜谁差天下,求索贤人,禅以帝位,而退自封百里,如殷、周二王后,以承顺天命。"
孟使友人内官长赐上此书。
时,昭帝幼,大将军霍光秉政,恶之,下其书廷尉。
奏赐、孟妄设袄言惑众,大逆不道,皆伏诛。
后五年,孝宣帝兴于民间,即位,征孟子为郎。
夏侯始昌,鲁人也。
通《五经》,以《齐诗》、《尚书》教授。
自董仲舒、韩婴死后,武帝得始昌,甚重之。
始昌明于阴阳,先言柏梁台灾曰,至期日果灾。
时,昌邑王以少子爱,上为选师,始昌为太傅。
年老,以寿终。
族子胜亦以儒显名。
夏侯胜字长公。
初,鲁共王分鲁西宁乡以封子节侯,别属大河,大河后更名东平,故胜为东平人。
胜少孤,好学,从始昌受《尚书》及《洪范五行传》,说灾异。
后事蕳卿,又从欧阳氏问。
为学精孰,所问非一师也。
善说礼服。
征为博士、光禄大夫。
会昭帝崩,昌邑王嗣立,数出。
胜当乘舆前谏曰:"天久阴而不雨,臣下有谋上者,陛下出欲何之?"王怒,谓胜为袄言,缚以属吏。
吏白大将军霍光,光不举法。
是时,光与车骑将军张安世谋欲废昌邑王。
光让安世以为泄语,安世实不言。
乃召问胜,胜对言:"在《洪范传》曰‘皇之不极,厥罚常阴,时则下人有伐上者’,恶察察言,故云臣下有谋。"
光、安世大惊,以此益重经术士。
后十余日,光卒与安世白太后,废昌邑王,尊立宣帝。
光以为群臣奏事东宫,太后省政,宜知经术,白令胜用《尚书》授太后。
迁长信少府,赐爵关内侯,以与谋废立,定策安宗庙,益千户。
宣帝初即位,欲褒先帝,诏丞相御史曰:"朕以眇身,蒙遗德,承圣业,奉宗庙,夙夜惟念。 孝武皇帝躬仁谊,厉威武,北征匈奴,单于远循,南平氐羌、昆明、瓯骆两越,东定、貉、朝鲜,廓地斥境,立郡县,百蛮率服,款塞自至,珍贡陈于宗庙;协音律,造乐歌,荐上帝,封太山,立明堂,改正朔,易服色;明开圣绪,尊贤显功,兴灭继绝,褒周之后;备天地之礼,广道术之路。 上天报况,符瑞并应,宝鼎出,白麟获,海效巨鱼,神人并见,山称万岁。 功德茂盛,不能尽宣,而庙乐未称,朕甚悼焉。 其与列侯、二千石、博士议。"
于是群臣大议廷中,皆曰:"宣如诏书。"
长信少府胜独曰:"武帝虽有攘四夷广土斥境之功,然多杀士众,竭民财力,奢泰亡度,天下虚耗,百姓流离,物故者半。 蝗虫大起,赤地数千里,或人民相食,畜积至今未复。 亡德泽于民,不宜为立庙乐。"
公卿共难胜曰:"此诏书也。"
胜曰:"诏书不可用也。 人臣之谊,宜直言正论,非苟阿意顺指。 议已出口,虽死不悔。"
于是丞相义,御史大夫广明劾奏胜非议诏书,毁先帝,不道,及丞相长史黄霸阿纵胜,不举劾,俱下狱。
有司遂请尊孝武帝庙为世宗庙,奏《盛德》、《文始》、《五行》之舞,天下世世献纳,以明盛德。
武帝巡狩所幸郡国凡四十九,皆立庙,如高祖、太宗焉。
胜、霸既久系,霸欲从胜受经,胜辞以罪死。
霸曰:"‘朝闻道,夕死可矣’。"
胜贤其言,遂授之。
系再更冬,讲论不怠。
至四年夏,关东四十九郡同日地动,或山崩,坏城郭室屋,杀六千余人。
上乃素服,避正殿,遣使者吊问吏民,赐死者棺钱。
下诏曰:"盖灾异者,天地之戒也。 朕承洪业,托士民之上,未能和群生。 曩者地震北海、琅邪,坏祖宗庙,朕甚惧焉。 其与列侯、中二千石博问术士,有以应变,补朕之阙,毋有所讳。"
因大赦。
胜出为谏大夫、给事中,霸为扬州剌吏。
胜为人质朴守正,简易亡威仪。
见时谓上为君,误相字于前,上亦以是亲信之。
尝见,出道上语,上闻而让胜,胜曰:"陛下所言善,臣故扬之。 尧言布于天下,至今见诵。 臣以为可传,故传耳。"
朝廷每有大议,上知胜素直,谓曰:"先生通正言,无惩前事。"
胜复为长信少府,迁太子太傅。
受诏撰《尚书》、《论语说》,赐黄金百斤。
年九十卒官,赐冢茔,葬平陵。
太后赐钱二百万,为胜素服五日,以报师傅之恩,儒者以为荣。
始,胜每讲授,常谓诸生曰:"士病不明经术,经术苟明,其取青紫如俯拾地芥耳。 学经不明,不如归耕。"
胜从父子建字长卿,自师事胜及欧阳高,左右采获,又从《五经》诸儒问与《尚书》相出入者,牵引以次章句,具文饰说。
胜非之曰:"建所谓章句小儒,破碎大道。"
建亦非胜为学疏略,难以应敌。
建卒自颛门名经,为议郎、博士,至太子少傅。
胜子兼为左曹太中大夫,孙尧至长信少府、司农、鸿胪,曾孙蕃郡守、州牧、长乐少府。
胜同产弟子赏为梁内史,梁内史子定国为豫章太守。
而建子千秋亦为少府、太子少傅。
京房字君明,东郡顿丘人也。
治《易》,事梁人焦延寿。
延寿字赣。
赣贫贱,以好学得幸梁王。
梁王共其资用,令极意学。
既成,为郡史,察举补小黄令。
以候司先知奸邪,盗贼不得发。
爱养吏民,化行县中。
举最当迁,三老官属上书愿留赣,有诏许增秩留,卒于小黄。
赣常曰:"得我道以亡身者,必京生也。"
其说长于灾变,分六十四卦,更直日用事,以风雨寒温为候:各有占验。
房用之尤精。
好钟律,知音声。
初元四年以孝廉为郎。
永光、建昭间,西羌反,日蚀,又久青亡光,阴雾不精。
房数上疏,先言其将然,近数月,远一岁,所言屡中,天子说之。
数召见问,房对曰:"古帝王以功举贤,则万化成,瑞应著,末世以毁誉取人,故功业废而致灾异。 宜令百官各试其功,灾异可息。 诏使房作其事,房奏考功课吏法。 上令公卿朝臣与房会议温室,皆以房言烦碎,令上下相司,不可许。 上意乡之。 时,部刺史奏事京师,上召见诸刺史,令房晓以课事,刺史复以为不可行。 唯御史大夫郑私、光禄大夫周堪初言不可,后善之。 是时,中书令石显颛权,显友人五鹿充宗为尚书令,与房同经,论议相非。 二人用事,房尝宴见,问上曰:“幽、厉之君何以危?所任者何人也?"上曰:"君不明,而所任者巧佞。"
房曰:"知其巧佞而用之邪,将以为贤也?"上曰:"贤之。"
房曰:"然则今何以知其不贤也?"上曰:"以其时乱而君危知之。"
房曰:"若是,任贤必治,任不肖必乱,必然之道也。 幽、厉何不觉寤而更求贤,曷为卒任不肖以至于是?"上曰:"临乱之君各贤其臣,令皆觉寤,天下安得危亡之君?"房曰:"齐桓公、秦二世亦尝闻此君而非笑之,然则任竖习、赵高、政治日乱,盗贼满山,何不以幽、厉卜之而觉寤乎?"上曰:"唯有道者能以往知来耳。"
房因免冠顿首,曰:"《春秋》纪二百四十二年灾异,以视万世之君。 今陛下即位已来,日月失明,星辰逆行,山崩泉涌,地震石陨,夏霜冬雷,春凋秋荣,陨霜不杀,水旱螟虫,民人饥疫,盗贼不禁,刑人满市,《春秋》所记灾异尽备。 陛下视今为治邪,乱邪?"上曰:"亦极乱耳。 尚何道!"房曰:"今所任用者谁与?"上曰:"然幸其愈于彼,又以为不在此人也。"
房曰:"夫前世之君亦皆然矣。 臣恐后之视今,犹今之视前也。"
上良久乃曰:"今为乱者谁哉?"房曰:"明主宜自知之。"
上曰:"不知也,如知,何故用之?"房曰:"上最所信任,与图事帷幄之中进退天下之士者是矣。"
房指谓石显,上亦知之,谓房曰:"已谕。"
房罢出,后上令房上弟子晓知考功课吏事者,欲试用之。
房上中郎任良、姚平,"愿以为刺史,试考功法,臣得通籍殿中,为奏事,以防雍塞。"
石显、五鹿充宗皆疾房,欲远之,建言宜试以房为郡守。
元帝于是以房为魏郡太守,秩八百石居,得以考功法治郡。
房自请,愿无属刺史,得除用它郡人,自第吏千石已下,岁竟乘传奏事。
天子许焉。
房自知数以论议为大臣所非,内与石显、五鹿充宗有隙,不欲远离左右,及为太守,忧惧。
房以建昭二年二月朔拜,上封事曰:"辛酉已来,蒙气衰去,太阳精明,臣独欣然,以为陛下有所定也。 然少阴倍力而乘消息。 臣疑陛下虽行此道,犹不得如意,臣窃悼惧。 守阳平侯凤欲见未得,至己卯,臣拜为太守,此言上虽明下犹胜之效也。 臣出之后,恐必为用事所蔽,身死而功不成,故愿岁尽乘传奏事,蒙哀见许。 乃辛巳,蒙气复乘卦,太阳侵色,此上大夫覆阳而上意疑也。 已卯、庚辰之间,必有欲隔绝臣令不得乘传奏事者。"
房未发,上令阳平侯凤承制诏房,止无乘传奏事。
房意愈恐,去至新丰,因邮上封事曰:"臣前以六月中言《遁卦》不效,法曰:‘道人始去,寒,涌水为灾。 ’至其七月,涌水出。 臣弟子姚平谓臣曰:‘房可谓知道,未可谓信道也。 房言灾异,未尝不中,今涌水已出,道人当遂死,尚复何言?’臣曰:‘陛下至仁,于臣尤厚,虽言而死,臣犹言也。 ’平又曰:‘房可谓小忠,未可谓大忠也。 昔秦时赵高用事,有正先者,非刺高而死,高威自此成,故秦之乱,正先趣之。 ’今臣得出守郡,自诡效功,恐未效而死。 惟陛下毋使臣塞涌水之异,当正先之死,为姚平所笑。"
房至陕,复上封事曰:"乃丙戌小雨,丁亥蒙气去,然少阴并力而乘消息,戊子益甚,到五十分,蒙气复起。 此陛下欲正消息,杂卦之党并力而争,消息之气不胜。 强弱安危之机不可不察。 己丑夜,有还风,尽辛卯,太阳复侵色,至癸巳,日月相薄,此邪阴同力而太阳为之疑也。 臣前白九年不改,必有星亡之异。 臣愿出任良试考功,臣得居内,星亡之异可去。 议者知如此于身不利,臣不可蔽,故云使弟子不若试师。 臣为刺史又当奏事,故复云为刺史恐太守不与同心,不若以为太守,此其所以隔绝臣也。 陛下不违其言而遂听之,此乃蒙气所以不解,太阳亡色者也。 臣去朝稍远,太阳侵色益甚,唯陛下毋难还臣而易逆天意。 邪说虽安于人,天气必变,故人可欺,天不可欺也,愿陛下察焉。"
房去月余,竟征下狱。
初,淮阳宪王舅张博从房受学,以女妻房。
房与相亲,每朝见,辄为博道其语,以为上意欲用房议,而群臣恶其害己,故为众所排。
博曰:"淮阳王上亲弟,敏达好政,欲为国忠。 今欲令王上书求入朝,得佐助房。"
房曰:"得无不可?"博曰:"前楚王朝荐士,何为不可?"房曰:"中书令石显、尚书令五鹿君相与合同,巧佞之人也,事县官十余年;及丞相韦侯,皆久亡补于民,可谓亡功矣。 此尤不欲行考功者也。 淮阳王即朝见,劝上行考功,事善;不然,但言丞相、中书令任事久而不治,可休丞相,以御史大夫郑弘代之,迁中书令置他官,以钩盾令徐立代之,如此,房考功事得施行矣。"
博具从房记诸所说灾异事,因令房为淮阳王作求朝奏草,皆持柬与淮阳王。
石显微司具知之,以房亲近,未敢言。
及房出守郡,显告房与张博通谋,非谤政治,归恶天子,诖误诸侯王,语在《宪王传》。
初,房见道幽、厉事,出为御史大夫郑弘言之。
房、博皆弃市,弘坐免为庶人。
房本姓李,推律自定为京氏,死时年四十一。
翼奉字少君,东海下邳人也。
治《齐诗》,与萧望之、匡衡同师。
三人经术皆明,衡为后进,望之施之政事,而奉惇学不仕,好律历阴阳之占。
元帝初即位,诸儒荐之,征待诏宦者署,数言事宴见,天子敬焉。
时,平昌侯王临以宣帝外属侍中,称诏欲从奉学其术。
奉不肯与言,而上封事曰:"臣闻之于师,治道要务,在知下之邪正。 人诚乡正,虽愚为用;若乃怀邪,知益为害。 知下之术,在于六情十二律而已。 北方之情,好也;好行贪狼,申子主之。 东方之情,怒也;怒行阴贼,亥卯主之。 贪狼必待阴贼而后动,阴贼必待贪狼而后用,二阴并行,是以王者忌子卯也。 《礼经》避之,《春秋》讳焉。 南方之情,恶也;恶行廉贞,寅午主之。 西方之情,喜也;喜行宽大,已酉主之。 二阳并行,是以王者吉午酉也。 《诗》曰:‘吉日庚午。 ’上方之情,乐也;乐行奸邪,辰未主之。 下方之情,哀也;哀行公正,戌丑主之。 辰未属阴,戌丑属阳,万物各以其类应。 今陛下明圣虚静以待物至,万事虽众,何闻而不谕,岂况乎执十二律而御六情!于以知下参实,亦甚优矣,万不失一,自然之道也。 乃正月癸未日加申,有暴风从西南来。 未主奸邪,申主贪狼,风以大阴下抵建前,是人主左右邪臣之气也。 平昌侯比三来见臣,皆以正辰加邪时。 辰为客,时为主人。 以律知人情,王者之秘道也,愚臣诚不敢以语邪人。"
上以奉为中郎,召问奉:"来者以善日邪时,孰与邪日善时?"奉对曰:"师法用辰不用日。 辰为客,时为主人。 见于明主,侍者为主人。 辰正时邪,见者正,侍者邪;辰邪时正,见者邪,侍者正。 忠正之见,侍者虽邪,辰时俱正;大邪之见,侍者虽正,辰时俱邪。 即以自知侍者之邪,而时邪辰正,见者反邪;即以自知侍者之正,而时正辰邪,见者反正。 辰为常事,时为一行。 辰疏而时精,其效同功,必参五观之,然后可知。 故曰:察其所繇,省其进退,参之六合五行,则可以见人性,知人情。 难用外察,从中甚明,故诗之为学,情性而已。 五性不相害,六情更兴废。 观性以历,观情以律,明主所宜独用,难与二人共也。 故曰:‘显诸仁,臧诸用。 ’露之则不神,独行则自然矣,唯奉能用之,学者莫能行。"
是岁,关东大水,郡国十一饥,疫尤甚。
上乃下诏江海陂湖园池属少府者以假贫民,勿租税;损大官膳,减乐府员,损苑马,诸官馆稀御幸者勿缮治;太仆、少府减食谷马,水衡省食肉兽。
明年二月戊午,地震。
其夏,刘地人相食。
七月己酉,地复震。
上曰:"盖闻贤圣在位,阴阳和,风雨时,日月光,星辰静,黎庶康宁,考终厥命。 今朕共承天地,托于公侯之上,明不能烛,德不能绥,灾异并臻,连年不息。 乃二月戊午,地大震于陇西郡,毁落太上皇庙殿壁木饰,坏败道县城郭官寺及民室屋,厌杀人众,山崩地裂,水泉涌出。 一年地再动,天惟降灾,震惊朕躬。 治有大亏,咎至于此。 夙夜兢兢,不通大变,深怀郁悼,未知其序。 比年不登,元元因乏,不胜饥寒,以陷刑辟,朕甚闵焉,怛于心。 已诏吏虚仓廪,开府臧,振救贫民,群司其茂思天地之戒,有可蠲除减省以便万姓者,各条奏。 悉意陈朕过失,靡有所讳。"
因赦天下,举直言极谏之士。
奉奏封事曰:
臣闻之于师曰,天地设位,悬日月,布星辰,分阴阳,定四时,列五行,以视圣人,名之曰道。
圣人见道,然后知王治之象,故画州土,建君臣,立律历,陈成败,以视贤者,名之曰经。
贤者见经,然后知人道之务,则《诗》、《书》、《易》、《春秋》、《礼》、《乐》是也。
《易》有阴阳,《诗》有五际,《春秋》有灾异,皆列终始,推得失,考天心,以言王道之安危。
至秦乃不说,伤之以法,是以大道不通,至于灭亡。
今陛下明圣,深怀要道,烛临万方,布德流惠,靡有阙遗。
罢省不急之用,振救困贫,赋医药,赐棺钱,恩泽甚厚。
又举直言,求过失,盛德纯备,天下幸甚。
臣奉窃学《齐诗》,闻五际之要《十月之交》篇,知日蚀、地震之效昭然可明,犹巢居知风,穴处知雨,亦不足多,适所习耳。
臣闻人气内逆,则感动天地;天变见于星气日蚀,地变见于奇物震动。
所以然者,阳用其精,阴用其形,犹人之有五脏六体,五脏象天,六体象地。
故脏病则气色发于面,体病则欠申动于貌。
今年太阴建于甲戌,律以庚寅初用事,历以甲午从春。
历中甲庚,历得参阳,性中仁义,情得公正贞廉,百年之精岁也。
正以精岁,本首王位,日临中时接律而地大震,其后连月久阴,虽有大令,犹不能复,阴气盛矣。
古者朝廷必有同姓以明亲亲,必有异姓以明贤贤,此圣王之所以大通天下也。
同姓亲而易进,异姓疏而难通,故同姓一,异姓五,乃为平均。
今左右亡同姓,独以舅后之家为亲,异姓之臣又疏。
二后之党满朝,非特处位,势尤奢僭过度,吕、霍、上官足以卜之,甚非爱人之道,又非后嗣之长策也。
阴气之盛,不亦宜乎!
臣又闻未央、建章、甘泉宫才人各以百数,皆不得天性。
若杜陵园,其已御见者,臣子不敢有言,虽然,太皇太后之事也。
及诸侯王园,与其后宫,宜为设员,出其过制者,此损阴气应天救邪之道也。
今异至不应,灾将随之。
其法大水,极阴生阳,反为大旱,甚则有火灾,春秋宋伯姬是矣。
唯陛下财察。
明年夏四月乙未,孝武园白鹤馆灾。
奉自以为中,上疏曰:"臣前上五际地震之效,曰极阴生阳,恐有火灾。 不合明听,未见省答,臣窃内不自信。 今白鹤馆以四月乙未,时加于卯,月宿亢灾,与前地震同法。 臣奉乃深知道之可信也。 不胜拳拳,愿复赐间,卒其终始。"
上复延问以得失。
奉以为祭天地于云阳汾阴,及诸寝庙不以亲疏迭毁,皆烦费,违古制。
又宫室苑囿,奢泰难供,以故民困国虚,亡累年之畜。
所繇来久,不改其本,难以末正,乃上疏曰:
臣闻昔者盘庚改邑以兴殷道,圣人美之。
窃闻汉德隆盛,在于孝文皇帝躬行节俭,外省徭役。
其时未有甘泉、建章及上林中诸离宫馆也。
未央宫又无高门、武台、麒麟、凤皇、白虎、玉堂、金华之殿,独有前殿、曲台、渐台、宣室、温室、承明耳。
孝文欲作一台,度用百金,重民之财,废而不为,其积土基,至今犹存,又下遗诏,不起山坟。
故其时天下大和,百姓洽足,德流后嗣。
如令处于当今,因此制度,必不能成功名。
天道有常,王道亡常,亡常者所以应有常也。
必有非常之主,然后能立非常之功。
臣愿陛下徙都于成周,左据成皋,右阻黾池,前乡崧高,后介大河,建荥阳,扶河东,南北千里以为关,而入敖仓;地方百里者八九,足以自娱;东厌诸侯之权,西远羌胡之难,陛下共已亡为,按成周之居,兼盘庚之德,万岁之后,长为高宗。
汉家郊兆寝庙祭祀之礼多不应古,臣奉诚难亶居而改作,故愿陛下迁都正本。
众制皆定,亡复缮治宫馆不急之费,岁可余一年之畜。
臣闻三代之祖积德以王,然皆不过数百年而绝。
周至成王,有上贤之材,因文、武之业,以周、召为辅,有司各敬其事,在位莫非其人。
天下甫二世耳,然周公犹作诗、书深戒成王,以恐失天下。
《书》则曰:"王毋若殷王纣。"
其《诗》则曰:"殷之未丧师,克配上帝;宜监于殿,骏命不易。"
今汉初取天下,起于丰沛,以兵征伐,德化未洽,后世奢侈,国家之费当数代之用,非直费财,又乃费士。
孝武之世,暴骨四夷,不可胜数。
有天下虽未久,至于陛下八世九主矣,虽有成王之明,然亡周、召之佐。
今东方连年饥馑,加之以疾疫,百姓菜色,或至相食。
地比震动,天气混浊,日光侵夺。
繇此言之,执国政者岂可以不怀怵惕而戒万分之一乎!故臣愿陛下因天变而徙都,所谓与天下更始者也。
天道终而复始,穷则反本,故能延长而亡穷也。
今汉道未终,陛下本而始之,于以永世延祚,不亦优乎!如因丙子之孟夏,顺太阴以东行,到后七年之明岁,必有五年之余蓄,然后大行考室之礼,虽周之隆盛,亡以加此。
唯陛下留神,详察万世之策。
书奏,天子异其意,答曰:"问奉:今园庙有七,云东徙,状何如?"奉对曰"昔成王徙洛,般庚迁殷,其所避就,皆陛下所明知也。 非有圣明,不能一变天下之道。 臣奉愚戆狂惑,唯陛下裁赦。"
其后,贡禹亦言当定迭毁礼,上遂从之。
及匡衡为丞相,奏徙南北郊,其议皆自奉发之。
奉以中郎为博士、谏大夫,年老以寿终。
子及孙,皆以学在儒官。
李寻字子长,平陵人也。
治《尚书》,与张孺、郑宽中同师。
宽中等守师法教授,寻独好《洪范》灾异,又学天文月令阴阳。
事丞相翟方进,方进亦善为星历,除寻为吏,数为翟侯言事。
帝舅曲阳侯王根为大司马票骑将军,厚遇寻。
是时多灾异,根辅政,数虚己问寻。
寻见汉家有中衰厄会之象,其意以为且有洪水为灾,乃说根曰:
《书》云"天聪明",盖言紫宫极枢,通位帝纪,太微四门,广开大道,五经六纬,尊术显士,翼张舒布,烛临四海,少微处士,为比为辅,故次帝廷,女宫在后。
圣人承天,贤贤易色,取法于此。
天官上相上将,皆颛面正朝,忧责甚重,要在得人。
得人之效,成败之机,不可不勉也。
昔秦穆公说諓々之言,任仡仡之勇,身受大辱,社稷几亡。
悔过自责,思惟黄发,任用百里奚,卒伯西域,德列王道。
二者祸福如此,可不慎哉!
夫士者,国家之大宝,功名之本也。
将军一门九候,二十硃轮,汉兴以来,臣子贵盛,未尝至此。
夫物盛必衰,自然之理,唯有贤友强辅,庶几可以保身命,全子孙,安国家。
《书》曰:"历象日月星辰",此言仰视天文,俯察地理,观日月消息,侯星辰行伍,揆山川变动,参人民谣俗,以制法度,考祸福。
举措悖逆,咎败将至,征兆为之先见。
明君恐惧修正,侧身博问,转祸为福;不可救者,即蓄备以待之,故社稷亡忧。
窃见往者赤黄四塞,地气大发,动土竭民,天下扰乱之征也。
彗星争明,庶雄为桀,大寇之引也。
此二者已颇效矣。
城中讹言大水,奔走上城,朝廷惊骇,女孽入宫,此独未效。
间者重以水泉涌溢,旁宫阙仍出。
月、太白入东井,犯积水,缺天渊。
日数湛于极阳之色。
羽气乘宫,起风积云。
又错以山崩地动,河不用其道。
盛冬雷电,潜龙为孽。
继以陨星流彗,维、填上见,日蚀有背乡。
此亦高下易居,洪水之征也。
不忧不改,洪水乃欲荡涤,流彗乃欲扫除;改之,则有年亡期。
故属者颇有变改,小贬邪猾,日月光精,时雨气应,此皇天右汉亡已也,何况致大改之!
宜急博求幽隐,拔擢天士,任以大职。
诸阘茸佞谄,抱虚求进,乃用残贼酷虐闻者,若此之徒,皆嫉善憎忠,坏天文,败地理,涌跃邪阴,湛溺太阳,为主结怨于民,宜以时废退,不当得居位。
诚必行之,凶灾销灭,子孙之福不旋日而至。
政治感阴阳,犹铁炭之低卬,见效可信者也。
及诸蓄水连泉,务通利之。
修旧堤防,省池泽税,以助损邪阴之盛。
案行事,考变易,讹言之效,未尝不至。
请征韩放,掾周敞、王望可与图之。
相于是荐寻。
哀帝初即位,召寻待诏黄门,使侍中卫尉傅喜问寻曰:"间者水出地动,日月失度,星辰乱行,灾异仍重,极言毋有所讳。"
寻对曰:
陛下圣德,尊天敬地,畏命重民,悼惧变异,不忘疏贱之臣,幸使重臣临问,愚臣不足以奉明诏。
窃见陛下新即位,开大明,除忌讳,博延名士,靡不并进。
臣寻位卑术浅,过随众贤待诏,食太官,衣御府,久污玉堂之署。
比得召见,亡以自效。
复特见延问至诚,自以逢不世出之命,愿竭愚心,不敢有所避,庶几万分有一可采。
唯弃须臾之间,宿留瞽言,考之文理,稽之《五经》,揆之圣意,以参天心。
夫变异之来,各应象而至,臣谨条陈所闻。
《易》曰:"县象著明,莫大乎日月。"
夫日者,众阳之长,辉光所烛,万里同晷,人君之表也。
故日将旦,清风发,群阴伏,君以临朝,不牵于色。
日初出,炎以阳,君登朝,佞不行,忠直进,不蔽障。
日中辉光,君德盛明,大臣奉公。
日将入,专以一,君就房,有常节。
君不修道,则日失其度,暗昧亡光。
各有云为:其于东方作,日初出时,阴云邪气起者,法为牵于女谒,有所畏难;日出后,为近臣乱政;日中,为大臣欺诬;日且入,为妻妾役使所营。
间者日尤不精,光明侵夺失色,邪气珥蜺数作。
本起于晨,相连至昏,其日出后至日中间差愈。
小臣不知内事,窃以日视陛下志操,衰于始初多矣。
其咎恐有以守正直言而得罪者,伤嗣害世,不可不慎也。
唯陛下执干刚之德,强志守度,毋听女谒邪臣之态。
诸保阿乳母甘言悲辞之托,断而勿听。
勉强大谊,绝小不忍;良有不得已,可赐以货财,不可私以官位,诚皇天之禁也。
日失其光,则星辰放宽。
阳不能制阴,阴桀得作。
间者太白正昼经天。
宜隆德克躬,以执不轨。
臣闻月者,众阴之长,销息见伏,百里为品,千里立表,万里连纪,妃后大臣诸侯之象也。
朔晦正终始,弦为绳墨,望成君德,春夏南,秋冬北。
间者,月数以春夏与日同道,过轩辕上后受气,入太微帝廷扬光辉,犯上将近臣,列星皆失色,厌厌如灭,此为母后与政乱朝,阴阳俱伤,两不相便。
外臣不知朝事,窃信天文即如此,近臣已不足仗矣。
屋大柱小,可为寒心。
唯陛下亲求贤士,无强所恶,以崇社稷,尊强本朝。
臣闻五星者,五行之精,五帝司命,应王者号令为之节度。
岁星主岁事,为统首,号令所纪,今失度而盛,此君指意欲有所为,未得其节也。
又填星不避岁星者,后帝共政,相留于奎、娄,当以义断之。
荧惑往来亡常,周历两宫,作态低卬,入天门,上明堂,贯尾乱宫。
太白发越犯库,兵寇之应也。
贯黄龙,入帝庭,当门而出,随荧惑入天门,至房而分,欲与荧惑为患,不敢当明堂之精。
此陛下神灵,故祸乱不成也。
荧惑厥弛,佞巧依势,微言毁誉,进类蔽善。
太白出端门,臣有不臣者。
火入室,金上堂,不以时解,其忧凶。
填、岁相守,又主内乱。
宜察萧墙之内,毋急亲疏之微,诛放佞人,防绝萌牙,以荡涤浊濊,消散积恶,毋使得成祸乱。
辰星主正四时,当效于四仲;四时失序,则辰星作异。
今出于岁首之孟,天所以谴告陛下也。
政急则出早,政缓则出晚,政绝不行则伏不见而为彗茀。
四孟皆出,为易王命;四季皆出,星家所讳。
今幸独出寅孟之月,盖皇天所以笃右陛下也,宜深自改。
治国故不可以戚戚,欲速则不达。
经曰:"三载考绩,三考黜陟。"
加以号令不顺四时,既往不咎,来事之师也。
间者春三月治大狱,时贼阴立逆,恐岁小收;季夏举兵法,时寒气应,恐后有霜雹之灾;秋月行封爵,其月土湿奥,恐后有雷雹之变。
夫以喜怒赏罚,而不顾时禁,虽有尧、舜之心,犹不能致和。
善言天者,必有效于人。
设上农夫而欲冬田,肉袒深耕,汗出种之,然犹不生者,非人心不至,天时不得也。
《易》曰:"时止则止,时行则行,动静不失其时,其道光明。"
《书》曰:"敬授民时。"
故古之王者,尊天地,重阴阳,敬四时,严月令。
顺之以善政,则和气可立致,犹枹鼓之相应也。
今朝廷忽于时月之令,诸侍中、尚书近臣宜皆令通知月令之意,设群下请事;若陛下出令有谬于时者,当知争之,以顺时气。
臣闻五行以水为本,其星玄武婺女,天地所纪,终始所生。
水为准平,王道公正修明,则百川理,落脉通;偏党失纲,则踊溢为败。
《书》云"水曰润下",阴动而卑,不失其道。
天下有道,则河出图,洛出书,故河、洛决溢,所为最大。
今汝、颍畎浍皆川水漂踊,与雨水并为民害,此《诗》所谓"烨烨震电,不宁不令,百川沸腾"者也。
其咎在于皇甫卿士之属。
唯陛下留意诗人之言,少抑外亲大臣。
臣闻地道柔静,阴之常义也。
地有上、中、下:其上位震,应妃、后不顺;中位应大臣作乱;下位应庶民离畔。
震或于其国,国君之咎也。
四方中央连国历州俱动者,其异最大。
间者关东地数震,五星作异,亦未大逆,宜务崇阳抑阴,以救其咎;固志建威,闭绝私路,拔进英隽,退不任职,以强本朝。
夫本强则精神折冲,本弱则招殃致凶,为邪谋所陵。
闻往者淮南王作谋之时,其所难者,独有汲黯,以为公孙弘等不足言也。
弘,汉之名相,于今亡比,而尚见轻,何况亡弘之属乎?故曰朝廷亡人,则为贼乱所轻,其道自然也。
天下未闻陛下奇策固守之臣也。
语曰,何以知朝廷之衰?人人自贤,不务于通人,故世陵夷。
马不伏历,不可以趋道;士不素养,不可以重国。
《诗》曰"济济多士,文王以宁",孔子曰"十室之邑,必有忠信",非虚言也。
陛下秉四海之众,曾亡柱干之固守闻于四境,殆闻之不广,取之不明,劝之不笃,传曰:"士之美者善养禾,君之明者善养士。"
中人皆可使为君子。
诏书进贤良,赦小过,无求备,以博聚英隽。
如近世贡禹,以言事忠切蒙尊荣,当此之时,士厉身立名者多。
禹死之后,日日以衰。
及京兆尹王章坐言事诛灭,智者结舌,邪伪并兴,外戚颛命,君臣隔塞,至绝继嗣,女宫作乱。
此行事之败,诚可畏而悲也。
本在积任母后之家,非一日之渐,往者不可及,来者犹可追也。
先帝大圣,深见天意昭然,使陛下奉承天统,欲矫正之也。
宜少抑外亲,选练左右,举有德行道术通明之士充备天官,然后可以辅圣德,保帝位,承大宗。
下至郎吏从官,行能亡以异,又不通一艺,及博士无文雅者,宜皆使就南亩,以视天下,明朝廷皆贤材君子,于以重朝尊君,灭凶致安,此其本也。
臣自知所言害身,不辟死亡之诛,唯财留神,反复复愚臣之言。
是时,哀帝初立,成帝外家王氏未甚抑黜,而帝外家丁、傅新贵,祖母傅太后尤骄恣,欲称尊号。
丞相孔光、大司空师丹执政谏争,久之,上不得已,遂免光、丹而尊傅太后。
语在《丹传》。
上虽不从寻言,然采其语,每有非常,辄问寻。
寻对屡中,迁黄门侍郎。
以寻言且有水灾,故拜寻为骑都尉,使护河堤。
初,成帝时,齐人甘忠可诈造《天官历》、《包元太平经》十二卷,以言"汉家逢天地之大终,当更受命于天,天帝使真人赤精子,下教我此道。"
忠可以教重平夏贺良、容丘丁广世、东郡郭昌等,中垒校尉刘向奏忠可假鬼神罔上惑众,下狱治服,未断病死。
贺良等坐挟学忠可书以不敬论,后贺良等复私以相教。
哀帝初立,司隶校尉解光亦以明经通灾异得幸,白贺良等所挟忠可书。
事下奉车都尉刘歆,歆以为不合《五经》,不可施行。
而李寻亦好之。
光曰:"前歆父向奏忠可下狱,歆安肯通此道?"时,郭昌为长安令,劝寻宜助贺良等。
寻遂白贺良等皆待诏黄门,数诏见,陈说:"汉历中衰,当更受命。 成帝不应天命,故绝嗣。 今陛下久疾,变异屡数,天所以谴告人也。 宜急改元易号,乃得延年益寿,皇子生,灾异息矣。 得道不得行,咎殃且亡,不有洪水将出,灾火且起,涤荡民人。"
哀帝久寝疾,几其有益,遂从贺良等议。
于是诏制丞相御史:"盖闻《尚书》‘五曰考终命’,言大运一终,更纪天元人元,考文正理,推历定纪,数如甲子也。 朕以眇身入继太祖,承皇天,总百僚,子元元,未有应天心之效。 即位出入三年,灾变数降,日月失度,星辰错谬,高下贸易,大异连仍,盗贼并起。 朕甚俱焉,战战兢兢,唯恐陵夷。 惟汉兴至今二百载,历纪开元,皇天降非材之右,汉国再获受命之符,朕之不德,曷敢不通夫受天之元命,必与天下自新。 其大赦天下,以建平二年为太初元年,号曰陈圣刘太平皇帝。 漏刻以百二十为度。 布告天下,使明知之。"
后月余,上疾自若。
贺良等复欲妄变政事,大臣争以为不可许。
贺良等奏言大臣皆不知天命,宜退丞相御史,以解光、李寻辅政。
上以其言亡验,遂下贺良等吏,而下诏曰:"朕获保宗庙,为政不德,变异屡仍,恐惧战栗,未知所繇。 待诏贺良等建言改元易号,增益漏刻,可以永安国家。 朕信道不笃,过听其言,几为百姓获福。 卒无嘉应,久旱为灾。 以问贺良等,对当复改制度,皆背经谊,违圣制,不合时宜。 夫过而不改,是为过矣。 六月甲子诏书,非赦令,它皆蠲除之。 贺良等反道惑众,奸态当穷竟。"
皆下狱,光禄勋平当、光禄大夫毛莫如与御史中丞、廷尉杂治,当贺良等执左道,乱朝政,倾覆国家,诬罔主上,不道。
贺良等皆伏诛。
寻及解光减死一等,徙敦煌郡。
赞曰:幽赞神明,通合天人之道者,莫著乎《易》、《春秋》。
然子赣犹云"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,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"已矣。
汉兴,推阴阳言灾异者,孝武时有董仲舒、夏侯始昌;昭、宣则眭孟、夏侯胜;元、成则京房、翼奉、刘向、谷永;哀、平则李寻、田终术。
此其纳说时君著明者也。
察其所言,仿佛一端。
假经设谊,依托象类,或不免乎"亿则屡中"。
仲舒下吏,夏侯囚执,眭孟诛戮,李寻流放,此学者之大戒也。
京房区区,不量浅深,危言刺讥,枢怨强臣,罪辜不旋踵,亦不密以失身,悲夫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