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应劭风俗通义,隋书经籍志入之杂家,前人评论,大都讥其不纯,儕之俗儒;后进循声,莫能原察。
闲尝繙●其书,知其立言之宗旨,取在辩风正俗,观微察隱,於时流风轨,乡贤行谊,皆著为月旦,树之风声,於隱恶扬善之中,寓责备求全之义;故其考文议礼,率左右采获,期於至当,而不暖姝於一先生之言,至於人伦臧否之际,所以厚民风而正国俗者,尤兢兢焉。
周礼合方氏职云:「除其怨恶,同其好善。
」郑玄注云:「所好所善,谓风俗所高尚。
」其应氏之谓乎!
在中国古代社会时期,任何王朝,无不强调移风易俗之作用,汉代且设有风俗使,常以时分適四方,览观风俗。
贾山至言曰:「风行俗成,万世之基定。
〔一〕」王吉上疏曰:「春秋所以大一统者,六合同风,九州共贯也。
〔二〕」唐德宗时,遣黜陟使行天下,陆贄说使者庾何,请以五术省风俗为首务〔三〕。
楼钥论风俗纪纲,谓:「国家元气,全在风俗;风俗之本,实系纪纲。
〔四〕」郑晓论风俗,谓:「夫世之所谓风俗者,施于朝廷,通于天下,贯于人心,关乎气运\,不可一旦而无焉者。
〔五〕」黄中坚论风俗,谓:「天下之事,有视之无关于轻重,而实为安危存亡所寄者,风俗是也。
〔六〕」其视风俗之重也胥若是,盖未尝不以移风易俗为手段,而达其潜移默化之目的,此春秋井田记所以有「同风俗」〔七〕之说也。
良以吾华为多民族之国家,幅员广大,人口眾多,「百里不同风,千里不共俗」〔八〕,故尔古之大一统之君,继同轨同文之后,莫不以同风俗为急务也。
然则风俗云者,诚\为研究封建社会不可或少之课题也。
应氏此书,不仅为论述此问题之权舆,抑且为董理汉代风俗之第一手材料,足供研究中国风俗史者之要刪。
盖应氏於通古今之邮而外,尤究心於通雅俗之故,故其书於先民在生活实践中所积累之经验而以俚语出之者,尤津津乐道焉,此於先汉古籍中尤为不可多得者。
刘知几曰:「民者,冥也,冥然罔知,率彼愚蒙,墙面而视,或讹音鄙句,莫究本源,或守株胶柱,动多拘忌,故应劭风俗通生焉。
〔九〕」风俗通义之称风俗通,四库提要谓:「不知何以刪去「义」字,或流俗省文,如白虎通义之称白虎通,史家因之歟?」器案:华嶠、范曄俱称风俗通,刘昭补注续汉书,裴松之注三国志,亦称风俗通,补注且於五行志卷五引风俗通曰:「劭故往观之,何在其有人也?……劭又通之曰云云。
」又引风俗通曰:「光和四年四月,南宫中黄门寺有一男子长九尺云云。
」臣昭注曰:「检观前通,各有未直。
」然则是劭自以通为言,而六朝承之也。
洪迈尝据此书谓汉儒训释,有通之名〔一0〕,其说是矣而未尽也,应氏此书实已具三通之雏形,而为后代「通书」之初祖,固非白虎通诸书之所可同日而语也。
桂馥谓风俗通,盖劭「少年之作」〔一一〕,其说似是而实非。
本书正失篇封泰山禪梁父条云:「予以空偽,承乏东岳,忝素六载。
」此为仲远行事见於本书最晚之年限。
考本传,劭以中平六年拜太山太守,至兴平元年,弃官归袁绍,前后適为六载。
则是书之成,当在归袁以后。
同篇彭城相袁元服条,盛称袁氏「载德五世」,此亦归袁后之佞言也。
又续汉书五行志注引风俗通言:「光和中,……劭时为太尉议曹掾云云」,光和为汉灵帝中平前之年号,以光和纪元仅有七年,则劭之为太尉议曹掾,不过早於拜太山太守者十许年耳,亦不得谓之少年。
此皆应劭自言其歷官之於本书之足征者,益知桂氏谓为少作之不足据也。
应氏书,隋志著录三十卷,注:「录一卷,梁三十卷。
」意林三十一卷,两唐志俱作三十卷,而日本国见在书目又作卅二卷,当即並录一卷计之耳。
其书三十一卷,卷为一篇,今存者十篇,则北宋时崇文先闕本,苏颂以私本因官书校定,而次第录之者也。
元祐中,尝征书於高丽,其目录中有风俗通义三十卷〔一二〕,然当时犹传此本者,盖彼邦亦无是也。
其余二十篇,见於苏颂校风俗通义题序〔一三〕者:曰心政,曰古制,曰阴教,曰辨惑,曰析当,曰恕度,曰嘉号,曰徽称,曰情遇,曰姓氏,曰讳篇,曰释忌,曰辑事,曰服妖,曰丧祭,曰宫室,曰市井,曰数纪,曰新秦,曰狱法。
苏颂又云:「子钞但著卷第凡三十一,而不记篇名,意林则存篇名,而无卷第,……而第八则篇名亦亡。
」则应氏书原本三十一卷也,其作二十卷者亦非矣。
而章学诚\乃谓:「应劭风俗通义,劭自序寔十卷,隋书亦然,至唐志乃有三十卷,非疏解家为之离析篇第,其书安得有三倍之多乎〔一四〕?」既昧探源,遂滋向壁,乃欲以通文史之义,续歆、固之业,岂非「白圭之玷」乎!应氏书卷帙,今所存者,劣及三分之一,原书佚篇,已如苏氏所举,於其存者,覆加寻检,则一篇之中,犹有佚条〔一五〕,一条之中,犹有佚句〔一六〕,甚矣,应书之厄也!自钱大昕以下诸家,蒐采遗文,拾遗补闕,冀復旧观;而姓氏一篇,●之者尤眾〔一七〕,前脩未密,后出转精,谅乎其为应氏之功臣也。
唯诸家所●,其沈而未鉤者固多,其●而非佚者亦伙,钱辑则有孝文革舄、柘林为弓二条,顾辑则有秦刻、汉书、藉田、大江、笙●、坎侯、羌笛、秦箏、五声、八音,及福脯、秦运\十一条,此皆二氏之失者也。
別有割裂未当,伦脊毫无,或一事而两属〔一八〕,或两事而不分〔一九〕,或当在甲而入乙〔二0〕,或既见前而重申〔二一〕,且有以汉以后之事而羼入者〔二二〕:凡此紕繆,悉为是正,並依苏氏所见篇目,略为类聚。
夫由今之所●,欲以復应书之旧,悬解肊断,不无得失,如之何其任情无例,至此极也!比年以来,逸书颇出,多为前脩所不及见,其引应氏书,往往溢出旧●之外,爰最录之,以程其识小之功,非以此求胜前人也。
昔吕氏著书,始发互见之例〔二三〕,后儒继起,多沿其波,其述作繁富者,往往称一事,陈一义,见於彼者,復具於此,出於甲者,又详於乙,观其会通,兼收並蓄,固无害也。
今於本书说时王典制者,即取其汉官仪以相印证;又应氏汉书集解,可与本书相发明者,亦采获无遗;盖以应氏之说,证应氏之书,其为证尤切也。
至是书之足供研读后汉书之助者,尤为指不胜数。
后汉书周景传及三国志吴书周瑜传注引张璠汉纪,俱载当时论者,讥议韩演、周景二人之失,语焉不详,其辞则见於本书之十反篇也。
又后汉书方术传中人,类皆流俗所传,其中多有取古仙人名,傅会为时人者。
淮南子泰族篇已称王乔、赤松子,齐俗篇作王乔、赤诵子,而东汉復有王乔;宋玉高唐赋已称上成郁林,而东汉復有上成公。
俗语不实,流为丹青。
应氏则於正失篇叶令祠条,举王乔事而辨其诬,其识高出东汉诸史,不啻倍蓰,此其一隅耳。
应氏书,自卢氏拾补为之考文订事,篳路襤褸,已导先路;其后,钱氏大昕、臧氏鏞堂、顾氏明、孙氏志祖、郝氏懿行、朱氏筠、刘氏师培,续有是正,而孙氏詒让札迻所发二十许事,尤微至。
凡此,皆校注取精用宏之所资也。
至於校注所用之底本则为四部丛刊景印元大德本,而校以宋本〔二四〕、朱藏元本〔二五〕,明仿元大德丁未刊本〔二六〕、吴琯本〔二七〕、两京遗编本〔二八〕、何允中本〔二九〕、程荣本〔三0〕、胡文焕本〔三一〕、鍾惺评本〔三二〕、郎壁金本〔三三〕、汪士汉本〔三四〕、王謨本〔三五〕、郑国勋本〔三六〕、百家类纂本〔三七〕、百子类函本〔三八〕、诸子汇函本〔三九〕、诸子合雅本〔四0〕、古文奇赏本〔四一〕、诸子拔萃本〔四二〕、增订汉魏六朝別解本〔四三〕,以及郎壁金校引之宋本、钱大昕所引之严于鈇本,征引所及,例得备书。
至诸古注、类书及子杂等书引及风俗通者,尤为繁富,不及一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