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词云:
飞灾横祸,何事放人不过。
好好夫妻,捉为戍卒,一个又还一个,沙尘远簸,驱车上那得安眠稳坐。
慢说红颜,一任青春,也应折挫。
右调《柳梢青》话说昌全见差人不容他进去换衣,心下也暗暗惊慌,却细想无愧,只得同了差人走到县中。
早有一个先传进去禀了知县。
不一时,知县坐堂,差人遂带了昌全,上堂禀道:"在逃军犯一名昌全,已勾到来见老爷,乞老爷销牌。"
昌全忽然听见,吃了一惊,正打点行礼,只见知县说道:"这个礼不消行了。 本县奉兵部明文缉获逃军,解去边庭守戍。 你今册上有名,便是逃军,不是生员了。 可速速回家打点,本县即拨长差起解。"
昌全听了,吓得面如土色,只得跪下说道:"生员祖父诗礼传家,今又谬列青衿,已沐老父母大人之恩久矣。 即祖上原系军籍,然年深日远,存亡代谢,还求老父母大人念生员斯文一脉,不堪军卒之劳,乞求培植作养,生员受恩不浅。"
说罢,即叩下头去。
丁知县道:"此虽兵部明文,却奉的是朝廷旨意,谁敢有违?本县纵欲挽回,册籍姓名相对,亦无可挽回之处。 莫说你一个秀才,即显宦之家,册上有名,亦与庶民军籍同等,一样解去。 你不必苦辩,料想推辞不得了。"
说罢,即叫原差押他归家,同军妻一齐起解。
原差即押着昌全,出了县门而来。
此时杜氏见丈夫同了差人进县,因想道:"既是县尊好意相请,为何不见名帖?又为何差人不放转身?事有可疑。"
即叫家人昌俭到县中打听。
昌俭看见家主如此,连忙飞奔来家,告知主母道:"不好了!相公被县官问成充军了!"杜氏听了不信,因大怒道:"你这奴才胡说!相公又不曾犯法,为何如此大惊小怪,胡言乱语?"
昌俭见主母不信,遂放声大哭道:"奶奶!果然相公不好了!县官奉了朝廷旨意,搜获逃军。 说我家祖上原是军籍,连奶奶也是军妻。 如今差人押着相公回家,就要起身了!"杜氏听见是真,只吓得魂飞天外,因大哭道:"家门不幸,奇祸忽来!怎一旦就至于此?"正哭着,忽听见丈夫同差人回家,杜氏也不顾内外,连忙跑出堂中。
昌全见了杜氏,早跌跌脚儿,泪如泉涌。
道:"我是祖籍有名,应该充军。 奈何累及贤妻,亦不能免!"说罢,二人大哭一场。
昌谷在旁,看见父母哭得伤心,也放声哭起来。
众邻居见他家忽起哭声,俱来相问,方知是军籍,要解到边上守城当兵。
俱说道:"昌相公是斯文人,奶奶又不曾出门惯的,如何去得?"又见有旨意要人,知不能免,遂大家相劝道:"如今哭也无用。 且商量打点要紧。"
又见差人发话勒逼着要起身,昌全再三哀求他宽限数日。
差人嚷道:"你莫要不知利害。 这是奉旨起解军犯,比不得宗师吊考。 谁敢停留片刻?你若不知事,我就要动手了。"
因取出绳子就向昌全项上套来。
众邻居连忙劝住道:"大哥不要性急,有话慢慢的从长计较。"
差人见有人劝,也就住手道:"没甚商量。 只是立刻起身要紧。"
内中一个年老的邻居王爱泉说道:"公门里面好修行。 今昌相公又不是自己犯法,也只为受祖上的军籍之累。 既要他背井离乡,也让他设法些路上的盘缠,方好出门。 就是二位差来一场,也要尽个礼儿。"
差人说道:"这老爹倒还说得有理。 我们清早晨走到如今,连茶水也不曾见面。 难道叫我饿着等他不成!"王爱泉道:"可怜呀!他们一家俱哭得昏天黑地,那个还来照管列位?请坐下,我们替他收拾来请你吧。"
众邻居一齐动手,不一时酒饭齐来,打发差人自吃。
昌全夫妻三人哭做一团,那里还知道饥饱?早有张妈妈、李婶婶劝住,只得吃了一碗。
王爱泉对着昌全说道:"官府限紧,相公若央人去求宽限,必先要安顿差人,免得他言三语四,乱人心曲。"
昌全道:"小弟此时寸心已乱,青黄无主,那里还有甚主意!总求老丈为我排纷,小弟无不领命。"
王爱泉道:"差人见钱,猫鼠同眠。"
遂主张叫昌全凑出八两银子来,分封做两包,每包外写着五两,笼在袖中出来。
差人正吃完饭,说道:"我们饭已吃完,可叫他二人出来,到县中去当堂领起解批文。"
王爱泉满脸陪笑说道:"衙门事情,瞒上不瞒下。 还要求二位宽昌相公停得三五日,便足见高情。"
一个差人早跳起来,嚷说道:"这是朝廷的军犯!我倒是肯宽他,只怕大爷与太爷不肯宽我二人。"
遂提着索子望后堂就走。
王爱泉连忙陪笑拦住道:"老哥不要性急,我还有话说。"
就在袖中摸出两包银子,摆在桌上。
差人见是银子,又见上面写着五两,便不则声。
那一个便说道:"王老爹,你要怎么样呢?"王爱泉说道:"也不敢有别事相烦。 只求二位在官府面前方便一声,使昌相公缓得数日,料理些路上的盘缠就是了。 若起解,原就是二位,少不得一路上全仗照顾,还有个小礼。 今这两封,先作茶资。"
那个差人满脸是笑,说道:"王老爹,你也怪不得我这位兄弟着急。 大凡奉旨之事,若延挨了,又受上司之累,又受本官的气。 若只依了官府情性,又说我们不近人情。 故此差人千难万难。 我今见昌相公这般苦楚,也觉伤心……"
因对着那个差人道:"兄弟你过来!凡事看这王老爹一面。 说不得,我们担些干系,替他回声,看若官府不肯,再作商量。 这是昌相公送你的酒资,你老实些收了,他倒放心。"
就将一包递在他手中。
王爱泉见他不好自拿,就将这封塞在他袖中,道:"凡事只要借重二位。"
两个差人满脸的笑道:"如此多谢了。 我们只得去回复官府,再来通知你们。"
差人出门去了。
不一时,亲戚朋友听见昌家有此大变,俱来看他。
又不一时,朱天爵、端居也来了。
众人商量,要动公呈保留。
昌全道:"此乃小弟祖遗之累,今又奉了圣上旨意,焉敢抗违?蒙列位虽有见怜之心,实无用力之处也。"
众人细想,实是无可奈何。
只得再三宽慰一番,遂别去了。
昌全含泪对着端居、朱天爵说道:"吾三人共事芸窗,又蒙不弃,结为儿女之姻。 只指望悠远亲情,不期罹此远离大难,今生谅无相见之期。 亦且生死未定。 我今细细想来,此段姻缘终成画饼,不如趁今日归完原聘,使令爱别择名门,吾兄后来还有半子东牀之望。"
说罢,哽咽不能出声。
端居道:"吾兄何出此言!自古结亲,片言允诺,即生死以之。 况弟与兄久敦道义,当以伦理纲常,不沦不渝。 岂可效败伦之典?前蒙赐聘,即使千金,亦永不能移也。 今吾兄此去,亦未必久滞异域。 倘邀天幸,圣情叵测,轸念民瘼,赐回乡土,亦未可知。 况今令郎尚幼,既具此才情,必非池中之物。 倘能异日得志,与小女团圆,亦未可知也。 吾兄可放心前去为妙。"
朱天爵说道:"昌兄此际不得不虑始虑终,谨慎君子也。 端兄金石不渝,足见友情。 若据小弟看来,今日昌兄出门,关山万里,道路崎岖。 若带令郎同行,未免多一番照管之累。 你二人既成姻眷,何不将令郎付与端兄,抚育成人,作异日之缇萦,未为不可。 庶使昌兄好放心前去也。"
端居道:"仁兄之论,虽曰万全,据小弟看来,尚有万万不妥之事。"
朱天爵问道:"何以知其未妥?"端居道:"昌兄与尊嫂止有此一点血胤,今去长途,举目无亲,得此子,亦可消其寂寞。 若后日少能成立,亦可负荷析薪。 今若一旦弃此始去,虽无痛痒,到那旅店,凄凄边庭,孤独之时,定中思痛,那时目断天涯,父不能见子,母念亲儿,悔之晚矣。 此时昌兄虽能看破世情,无儿女之态,而尊嫂爱子念子之心,展转愁肠,那时欲见无由,能保无疾病之虞乎?尚有不可尽言者。"
昌全听了,不胜感激道:"端兄深虑及此,使愚夫妇感戴不尽矣。 今所忧者盘费不周,奈何乎?因说道:“我今将房产动用之物开出,烦二位寻人变卖要紧。"
到了过午,差人来说道:"我们不知费了多少婉转,老爷方准许三日起解。 你们可作速料理,不可临期有误。"
差人去了。
朱端二人即别过,分头寻人脱卖去了。
昌全在家收拾了一番,因对家人昌俭说道:"你在我家两代,并无好处及你。 我今远去,家业化为乌有。 你也无存身之地。 我今去后,你自做你自己的事,也不必在人家了。"
昌俭听罢,大哭拜伏在地道:"小人自幼蒙相公抬举,亦不曾效得犬马之力。 今欲一身迢随服侍,又恐路上盘费不周。 只得忍今日之别,不敢同行。 但先老相公坟墓在此,一旦祭扫无人,甚为心痛。 相公远离,小人或在墓旁作一栖身,不致春秋有缺也。 少尽报恩之念。 万一天有见怜,异日小相公腾达归宗,小人作渔父之引,庶不致失迷也。"
说罢大哭。
昌全也流泪道:"原来你倒有此敬心,有此孝念,能为我如此。 汝即是我昌家后代。 我今留田五亩,将东边小屋三间与你住。 你今也不必出姓,我与你竟作兄弟称呼。"
说完,连忙作下揖去道:"代我主祭,感念不忘。"
昌俭连忙磕下头去,昌全一手搀他起来,遂将东边小房与他住了。
又将卖不了的家伙动用之物,尽数付他。
又拨田五亩在他名下。
次日,朱端二人走来,共卖银一百余金,昌全收了。
到了第三日,差人已来催促。
昌全随同差人到县,当堂领了起解文书,回家同杜氏并儿子一齐起身。
朋友、亲戚、邻居大家作别。
朱天爵、端居二人直送过镇江。
二人因对差人再三嘱托。
端居取出五两银子送与差人道:"昌相公前去,一路上乞二位公差照管,感德不尽。"
朱天爵也送二两作酒资,差人满口应承。
二人还要送过淮安,昌全再三辞别道:"送君千里终言别。 如此同行,转使我心不安。"
二人无法,只得痛哭一场,昌全使杜氏并儿子一齐拜别了二人。
昌俭不忍分离,还要远送,昌全苦苦推辞道:"你早回一日,我转放心。"
三人无奈,只得洒泪而别,各道前途保重。
正是:别离分手实堪怜,友道如斯始是贤。
去国若经千万里,白云低处又家缘。
昌俭又大哭一场,方才拜别了昌全、杜氏、昌谷,自回去不题。
却说昌全夫妻三人,同了两个长差:一个王龙、一个赵虎,同在一船,到还相安。
杜氏只同着儿子在后舱歇宿。
虽是出门不惯,然在船中,也还安逸。
况且此时初出门,一心只记挂着家乡,时时堕泪。
即有许多不便之处,也还不觉。
忽一日过了清江浦,又过了黄家营,只见船家将长舵歇下,说道:"我已送到。 前面俱是旱路了。 相公可上岸去,或雇车子,或雇牲口。 明日我船要回去了。"
昌全听见,只得同了差人上岸,问了店家,雇了一辆车儿三个牲口。
昌全下船与杜氏说了,将行李东西搬到主人家来。
杜氏搀了儿子,走进店中,打发了船家去了。
遂歇在店中,准备明日起早赶路。
到了次日,杜氏也不知高低,没奈何,抱着儿子上了车儿,将身子坐稳前后。
车夫軲軲辘辘推将起来,吓得杜氏心惊胆怕,不住的身子东歪西靠,又要顾自己,又要顾儿子,惟恐跌下车来。
只得说道:"大哥你们慢慢的走。"
车夫道:"奶奶,这是旱路,不比水路,随处可歇。 我们要赶宿,头一日限定时刻,赶到路上,歹人最多。 若到得迟了,有许多担干系的所在。 不是当耍的。"
杜氏听了,没奈何只得双手抱定了儿子,由着车夫推走。
昌全同了差人,或在前或在后而行。
走了数里,先前还是泥土平地,今忽到了一派高岗之处。
只见山石纵横,一高一低,车夫将那辆车子一磴一磴的推着,杜氏坐在车上已是头晕眼花,这一会胆摇心荡起来。
又见黄沙满面的扑来,杜氏只是暗暗哭泣。
你想他终日在家中,虽无呼奴使婢,画栋高堂,也还是诗礼人家,无荣无辱,清净过日子的人,今忽然至此,怎不教他流泪悲啼起来?
这昌谷坐在怀中,先前还劝劝母亲,到了此时,连他也坐得不耐烦起来。
又见母亲不住的落泪,也就哭起来。
杜氏恐怕哭坏了他,只得倒再三哄他。
车夫见他母子如此,问起缘由,杜氏只得说了一番。
车夫也不胜伤感道:"奶奶是好人家出身,南方生长,不出门惯的,如何受得我们北方之苦?"车夫也就慢慢而行。
正是
边守从来壮士事,奈何国事大差池。
只循旧例勾丁捕,竟把书生作健儿。
如此一连行了数日,杜氏勉强挣挫。
半病半好,越觉难挨。
不一日到了临清,下了饭店,昌全与店家讨了些茶水,服侍杜氏上了牀。
睡到夜间,杜氏浑身发起热来,只叫遍身疼痛。
昌全辛苦了一日,正好睡熟,忽听见杜氏叫疼,没奈何只得起来,遍身抚摩,浑身火炭般的热。
杜氏止得一丝两气的说道:"我今历尽艰辛,只指望与你同去边庭,还想有个出头日子。 不期我生起病来,自觉十分沉重。 此去尚有四五千里,眼见得不能与你同行了。 只是我放不下昌谷……"说罢,大哭起来。
昌全听见杜氏说出这一番话来,只吓得浑身乱抖的说道:"贤妻保重!且耐烦些!想是路上受了风邪,故有此病。 天明了我去寻医人看治。 我且寻些汤水来你吃。"
昌全走出房门,叫了几声店家,俱已睡熟。
昌全无奈,只得坐在牀边。
杜氏竟人事不知。
昌全叫了数声,杜氏止应得一两声了。
只因杜氏这一病,有分教:骨肉重分,移花接木。
不知杜氏死活如何?且听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