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荷花史 卷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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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二荷花史》 卷三

湘庙卜婚假托传诗差鬟探问

得情归报私论药方访玉回窗

主婢私谈闷怀寄咏抛诗假约

被哄遇生月下盟心议选东床

裴爷起用差鬟话别争元下第

却婚被黜辞亲上京闻报惊疑

湘庙卜婚

想去想来唔觉久,唔想漏尽钟鸣已晓天。

一见雪桂起来伸下懒,向生时就细开言:"做乜秀才夜夜都唔睡?宁可白日疲疲又去眠。"

书生见得难回答,空系大气抽来望碧天,雪桂实知人意思,佢就微微咁笑又开言:"我想秀才自到花溪去,踏青回转在窗前,嗰时你就唔欢喜。 你就日夜耽愁少自然。 人话湘妃娘妈多灵圣,忒多人去把香拈。 你今若有难分处,唔好走去祈求一纸签?"

生见家童言共语,就时触起在心田:细想与娇相识处,系在花溪古庙前。

湘君既系多灵感,就该去问我姻缘,睇我几时正得如心意,免得迷迷空度日如年。

因就开声呼雪桂,叫他跟尾去求签。

心既急,步还忙,一程来到庙之旁,入到庙中来一看,只见香烟如雾烛辉煌。

生即向神忙下拜,复从阶下启言章:"小子名莲身姓白,近城家系住东方,事因嗰日清明节,来游此地踏春阳,忽于隔水花亭上,得遇如花两女娘:一唤丽荷裴是姓,—为何氏映荷娘,国色果然尘世少,入眼平生仅一双,弟子因之心妄忆,欲求为配结鸾凰,唔知天上姻缘薄,赤绳曾否系三郎?弟子敬来求指示,伏惟明白赐端详。"

祝完便把签筒叩,一枝就跌在身旁。

检起就将签语睇,唔想读来特紧意茫茫。

婚姻签

沼边思得藕,觅取休停手;

若要见莲时,须逢四十九。

生阅毕,转情牵,叫声菩萨这灵签,觅取既云休住手,此中想系有些缘。

做乜说个"须逄四十九",许我方能得见莲。

此句睇来真费解,偈头真系恶参诠。

几度思量唔解得,谢神只得就回旋。

归窗遂即将签语,闲行偷算在花前,忽然只觉皮毛冷,思寻就枕暂安眠,谁知昨到花前去,感来寒气已相淹,遂即染成为一症,沉迷几度觉烦连,自是病敲成半月,红楼人总不知天。

假托传诗

一日二娇当晓起,大家同倚镜台前,巧样梳成楼上髻,真系满面新妆亦自怜。

映姐便从楼下去,寻花转到小亭前。

只见素馨白满朝来树,粒粒如珠带露圆。

绕栏摘得香盈掬,佢就笑把银丝串作连,欲戴上头还住手,唔想娇来惊起婢凌烟,带笑一肴称语道:"姐你风流真赛月中仙,真系艳态只应天上有,怪得人唔长为姐情牵。 想起我娇前半月,就畀一书假做丽娘言,贪图哄嗰疯癫鬼,等佢懵浮成夜在花园。 做乜近来唔见他声气?我估佢好无气死在花前。"

映娘听语方思答,唔想丽娘时就到身边。

叫语问心:"真个怪!做乜就唔死烂嗰疯癫?先时嗰个红阿嫂,揩来一幅锦云笺,内写‘无题’诗四首,话系自生教送到我边。 叫人把佢诗来和,免得佢苦吟空白叹长篇。 我想此生真无味,做乜乱教人到我香帘?况兼这个红阿嫂,此人平日极蛇癫。 因此我地多气恼,将诗撕碎掷花前,红嫂见人威已作,发狂时便走回旋。"

见语映娇忙说道:"做乜佢诗肯叫佢来传?"凌烟偏解生疑惑:"姐你先时嗰幅笺,如今撕烂抛何处?等我寻来睇过对娇言。"

丽姐叫人忙去取,就时寻转共观瞻。

凌烟一见频含笑,叫声:"佢果系成癫,你睇绮琴着佢都吟到,又来波及我凌烟。 记得大家嗰日寻诗稿!绮琴曾在佢书轩,把佢书箧来乱搜,寻来正见哩张笺。 时遇蔡家公子到,故此慌忙未暇带将旋。 哩下话教红嫂来传递,只怕事有蹊跷未易言。"

闻说映娘时便道:"唔通蔡生偷了转窗前,如今特地教红嫂,畀佢传将到我边。 贪图探取消和息,等佢执来做证好疯癫。"

凌烟带笑频称道:"姐罢十分估有九分然,况且白生做事机关密,做乜私情肯用此人传?"丽姐听言称:"易事,你地偷闲今到佢书轩,这事若然真系佢,有乜唔该来共你相言,真假就时明白了,狐疑何在挂心田?"即忙吩咐凌烟婢,去探真情转画帘。

差鬟探问

鬟领命,出香房,举止温存见大方,正系行拖花屐寻常事,那管人家有断肠。

转入锁香园里去,就打横门悄步到西窗。

蹑脚就时偷眼望,只见寂无人影在书房。

满径落花全不扫,避人啼鸟踏枝忙。

潜身便到生居处,只话细将消息问三郎。

唔想推窗望入人唔见,只见雪桂从中叹气长。

手揩一幅鲛绡画,叫言:"此系害人王,我的秀才因为你,哩下病成就要‘乌之将’,做乜重叫我来揩转去?唔通秀才真要为她亡!"凌烟听得心惊异,只话偷从暗处把人◆〈目庄〉。

唔想雪桂忽然身一转,就时睇着叫声忙;"嗳呀!阿姊乜风吹你到?等我趁时说过姊知详。 我地秀才因你多娇姐,如今病得咁心伤。 前月接回家里去,沉迷一发觉难当。 唔系哭时就系笑,颠颠倒倒得人狂。 算来今有十多日,硬就有人敢去说知娘。"

凌烟时就称言道:"做乜疾牙病得咁狼◆〈犭康〉?唔好请个太医来下药,等佢调和身体就还常。"

雪桂答言:"亏你话,秀才一日何曾脱药汤?独系医官唔识相思脉,内外空传佢大方。 哩下所求阿姊你,回归话报两娇娘。 睇佢有乜方和法,或者能医我地秀才郎。"

凌烟见语微微笑,就话:"这病原来无乜药方。 古道相思无药治,亏人空自为花亡。"

转声遂又将言问:"你揩个卷乜灾殃?"雪桂答声;"休讲佢,哩纸东西就系活阎王。"

因此展开畀佢看,只见凌烟频叫退财忙:"做乜畀我大家形共影,写做丹青画一张?怪得我地精神都减了,谁知总在哩头藏。 此图果系谁人写?得知人系咁容光。"

雪桂笑云:"青友画,系佢嗰枝笔仔写你众仙娘。 佢自嗰日踏青归屋后,就着我地老爷监了在书房。 唔能出得寻酥食,故此佢就画出丹青画哩张。 日夜畀来偷拜忏,唔止观音咁样奉承娘。 今为病敲回屋去,唔曾带佢转家堂,哩下叫我特来书柜里,偷偷取出带回窗,等佢时常来睇下,当为娇在佢身旁。 死时就畀来陪葬,免得阴间无伴见凄惶。 我想秀才真懵了,唔知点得佢安康。 此画若然揩转去,只怕又添一帖药来尝。 不如畀火来焚罢!免得秀才睇着又悲伤。"

凌烟时就回言道:"算来唔在火焚将,正该畀我揩回去,等我有些话柄好商量。"

雪桂闻言称:"系呀!就畀姐你带佢转香房。"

文气滔滔还又说:"阿姐你其间之际莫遗忘,正系性命在乎娇手上,便中劳步到花旁。"

得情归报

凌烟点首忙移步,就入红闺见姑娘。

丽娇时见她回转,频频笑语就飞香:"你今出到书斋去,可曾睇着这魔王?这事可曾明白否?可曾还有乜言章?"

凌烟见得佳人问,佢就紧蹙眉头觉惨伤。

叫声;"先那传书事,姐罢果然唔系白三郎。 婢今出到书斋去,闻生抱病已回乡。 空系得逢他雪桂,来收书籍转家堂。 我就即时将佢问,佢话;‘秀才病得极心伤,今已数来将半月,唔想日深一日转非常。 迷迷懵懵颠还倒,时时含着泪汪江。 有时就系嘻嘻笑,共起呼娇呼姐又呼娘。 哩下一家大小都寒了,都话恐佢残命难挸哩月长。 ’婢时问佢:‘因何故?病来致到咁狼◆〈犭康〉?’佢话:‘总因一幅鲛绡画,内头画有几娇娘,挂来该处常偷拜,引得阴司驸马到缠郎。 ’我见佢言知趣事,因而问取看端详。 佢就细将书柜忙开锁,取出美人画一张。 接起展开忙一看,唔想睇来果系趣非常。 我因夺了它回转,姐哪请开一看就知详。"

遂即递将娇展看,只见绮琴时就叫声忙:"嗄!你睇佢倚台对镜来伸懒,唔系我地多娇小姐映荷娘?嗳呀!嗰个企在侧边还又怪,唔系丽娘姐姐咁容光?死唠!你睇卷帘人就如同我。 嗄!你睇凌烟似赛探花娘。 嗰◆〈口匽〉花草描来都好样,系谁画得咁灾殃!"两娇听说心如醉,空系默对春图意各忙。

你睇我的我睇你,唔知心上点商量。

忽见丽娘抽个气,行来轻倚碧纱窗。

叫声:"映姐同心呀!我想此生真个系魔王。 今若病来成咁样,只怕风声露出外头扬。"

映姐接言称:"系唠!你话想起教人点主张?世间若有神医在,我就愿出金钱买药方,送与那人来食好,免得出乖露丑咁张扬。"

私论药方

凌烟时听佳人语,佢就笑呼:"贤姐未知详,姐果有心求妙药,唔在寻医问外厢,唔在远寻不死草,亦唔在求仙借用返魂香,唔在人参来益气,逐寒唔在用于姜,唔在当归来补血,防风唔在用槟榔,唔在化痰寻贝母,健脾唔在用饴糖,唔在定魂求琥珀,祛邪唔用郁金香,唔在止惊求远志,延年唔在乜昌阳。 若然真话来医佢,此生起步就调良。"

丽姐听语微含笑,就话:"凌烟你这懵天娘,药草千般都不用,唔通秘传你有乜奇方?"凌烟笑道:"差唔大,只系要求两位姐红妆,曾闻我地阿婆话,如今尚记在心肠。 但凡人染相思病,医治从来无药方。 只就从佢嗰个相思个,求她着睡汗衣裳,取去就时煎水饮,真系好过仙人活命汤,我想白生病亦唔因乜,哩下娇娇若要佢身康,唔好畀件汗衫佢煮水,或者饮罢病亦就离床。"

映姐听言称:"大话,有乜汗衫医得佢灾殃?若还真正能医得,我就挽我同心姐丽娘,求取贴身衫一领,就时送过佢煎汤。"

裴小姐,听言陈,佢就叫浯:"同心你尽新。 知道你地身中无嗰件,定要生借方才畀得人。"

佢话得映娇无语答,感得挑笑梅香有绮琴。

吟吟微笑频称说:"姐罢两家唔在咁频沦,不若一个就将衫一领,揩来送与秀才身,等佢煎水就时来食好,真系修心好过念经文。"

凌烟就话:"绮琴你,此说分明合我心。 我想娇今既肯为菩萨,做乜重惜一件衣衫不救人?哩下所贪佢病登时好,只系一人一件极平匀。 假如医得沉疴起,亦就免致风传出外闻。"

听语二娇方欲答,绮琴呼道锦爷临。

唬得大家忙闭口,空系如痴如醉各沉吟。

访玉回窗

停语其言闺内事,西楼且道紫娘身。

闻生染得相思病,佢就怀人无日不关心。

屈指俄惊将半月,生死存亡总未闻。

只话过门去候多情病,又妨佢格老严亲。

故此避嫌唔敢轻相问,空系日日愁思对白云。

一朝倚镜方愁坐,只见一个瘦损恹恹客到临。

紫玉失惊忙一看,睇来就系白生身。

佢就笑语频频呼:"命呀!做乜郎你病得这般深?你系几时方好了?硬就教人无日不操心。"

白生抖气方回道:"嗳呀!妹罢几乎唔得见娇身,如今好似重生过,坐下方才对你陈。"

紫娘取椅忙教坐,佢就扶着肩来又问云。

叫声;"你那多娇姐,亦知君病定唔曾?你这病根因甚起?估系相思因为佢劳神。"

白生微笑徐声答:"妹罢真系无益相思易坏人,嗰日病来都懵了,你话何难就去见阎君?若唔得我凌烟姐,我想十条命亦当虚文。 感谢佢地施巧计,就共映娘求到汗衣襟。 偷畀我地来煮水,饮敲才得醒神魂。 哩下仅可几朝身觉好,唔想惜花又动往时心。 如今正要回书馆,所以便来讲过姐知闻。 ’说完遂欲将身起,紫娘时又把言陈:“你今若转书房去,我想月下花前定遂心。 只系身体自家多保重,莫来过度又伤神。 君今病得多消减,唔比前时一半分。 莫话我地言词多粗率,须知这句是情探。"

按语白生称:"领教!"相辞时就慢抽身。

别了紫玉返裴府,只见叔锦相迎笑语频:"哥罢你地病来成咁久,畀我草窗闲却近来文。 哩下哥你好敲来我馆,只觉四围花木亦精神。"

白生笑谓:"休言重,微恙何劳挂弟心?渴想虽耽司马病,怀人我亦惯消魂。"

相携便入书斋去,就将断简残编又细论。

唔想"者也之乎"非艳句,颜曾思孟是贤人,睇来只觉难消遣,空系想着来如春梦去如云。

主婢私谈

白生自从回窗后,人在红闺亦已闻,只话安排心事传幽客,又怕泄漏春光与外人。

一日丽娘心觉闷,佢就睡来聊且遣消魂。

凌烟便晓人心事,低声因共映娘陈;"丽娘日日惟思睡,只觉粉消香冷好愁人。 就系姐你花容近日多消瘦,真系减却秋波一半神。 唔知姐你因何故?硬就大家都系咁消魂。 我想白生为姐耽愁病,如今正得稍精神。 哩下坚意若还唔睬佢,只怕为姐伤情病又侵,误佢做个相思鬼,问我娇娘点样得安心?况月女慕男才从古道,唔信锺情我地独非人。 姐罢谁家明月能离论夜?何处东风不嫁春?鸳鸟水边交颈宿,女萝丝附木瓜身。 我想佳人若系无才子,虚度韶光在世尘。"

映娘时见凌烟语,佢就回头一看丽娘身。

只见贪睡海棠犹未醒,轻轻因就把言陈:"你话客馆有人长抱病,怕佢唔能消得几黄昏,谁想闺中亦有人耽闷,只系半句难将说与人。 况又未知丽姐心中事,所以幽恨摇摇只自禁。"

凌烟笑唤:"贤娇姐!谁知你亦梦中人。 你话白生此病因何好?总系丽娘药救佢还魂,系将一件罗衫仔,密地偷偷叫绮琴,送去白生煎水饮,果然饮了就精神。 昨日绮琴同我讲,佢话我个仙方实抵银。 因此奴奴才晓得,做乜娇娇你尚未知闻。"

说来引得何娇姐,频呼:"假唠"几多匀,"怪道我件罗衫仔,昨日寻穿不见人,定系着佢偷去为手赆,将来做药醒痴魂。 做乜姐佢专慷他人慨,畀我私衣送与人?仔细算来唔忿气,等我又来馒慢弄她身。"

就时又嘱凌烟婢:"你今且莫乱谈论。"

语中忽见裴娇姐,睡来已醒海棠魂。

香鬓垂肩轻坐起,笑呼;"映姐我同心,你地大家言乜事?做乜都唔说过我知闻?"映姐就将他事答,闲来共话到黄昏。

正系欢笑易谈惟好且,悲歌难写是愁人。

闷怀寄咏

生自病除返到馆,捱年为日又经旬。

一朝闷倚栏杆坐,只见并梧飞叶到亭阴。

检历始知秋已到,无言因又细思寻。

偷偷想起逢娇日,正系清明三月好芳春。

今日夏残秋又到,做乜事尚唔成得半分?凄凄不觉添惆怅,因就散步香园又柳阴。

企来便把高楼望,唔想帘帏低垂不见人。

就时欲展双翱翅,飞上红楼会玉人。

独系身非彩凤难生翼,搔首寻思愈怆神。

遂又转从芳径去,迟迟行到一花林。

近池细把残荷看,隔苑听来有笑音。

起眼那堪看不见。

摇摇只觉恨难禁。

暗里几回愁欲绝,佢就狂歌因把古诗吟:裙拖六幅湘江水,鬓挽巫山一段云。

艳态只应天上有,娇声岂合世间闻?胸前瑞雪灯斜照,眼底桃花酒半醺。

绿绮隔帘挑不得,春风辜负卓文君。

抛诗假约

婉转歌来声欲绝,只见就这一下响声频。

唔想系双蒌打作同心结,从空跌落在花阴。

着惊转眼忙来看,只估隔苑墙头定有人,谁知睇去全无影,空系拂拂墙花动尚频。

遂即低头忙检起,又见中书数字云:一日复一日,芙蕖已报秋;鹊桥知有路,明夜渡牵牛。

看了这诗心想到,隔墙谁掷此来临?莫非系我何娇姐,抑或重系裴娇我地姐佳人?做乜不明不白抛将到,畀我心中猜鬼又猜神。

遂又将诗来细看,忽称"是了"笑吟吟,果然系我裴娇姐,密地抛来赐我身。

唔信就睇此恃头一句,正系借佢名儿头字拆将临。

至于次句"芙蕖"字,又系将她荷字变成文。

种种看来皆有据,然则"丽荷"二字确然真。

若系"鹊桥"共起"牵牛"句,个就易解唔劳更费心。

不过托言"牛""女"佳期事,叫我明晚花前会佢身。

想娇真系夸纤巧,真系绝代聪明害死人。

独系记得嗰回曾赚怕,砸就哄人成夜在园林。

闲行忽又心思着,嗰时求有一签云,佢话觅藕若思莲见日,须逢四九始如心。

我见这签如此说,当时竞就解唔能。

哩下莫非咁样将来解,若然就系忒灵神。

明朝正系七月七,七而又七是双文,七七凑成四十九,偈头恰合这签云。

结中既有明宵约,见莲系有二三分。

算来若到明朝晚,何妨又到佢花林!纵是所行无实事,就系听佢楼中笑下亦甘心。

欣然遂转芸窗去,只见斜晖时已落西林。

到夜惺惺唔睡得,听残更漏又凌晨。

起来坐对东升日,真系一刻捱来似一春,因就回天呼:"日呀!共我快些斜去当修心!等人好把牵牛学,免佢风流来笑我孤身。"

愁极恰如天亦悯,羲和促御就西沉。

被哄遇生

乌落水,兔浮天,两娇时在绣楼前。

晚来共倚纱窗望,只见一钩新月已穿帘。

绮琴答答时称道:"人话牛郎今晚会天孙。 姐罢你知乌鹊桥边路,系谁过去个谁边。 我想佢地哩下相逢处,点得一时改阼一长年?等佢二家来笑饱,免得别敲又系怨孤眠。 想起天亦做人阴骘极,做乜叫佢一岁风流仅一天?"此际凌烟含着笑,就话;"你睇细蚊真系懵如仙,在人只话无阴骘,唔想天爷好处正难言。 一岁亦能逢一度,尚好过一生憔悴对花眠,好过人间嫁作商人妇,长把金钗当卜钱。 好过薄情对面唔相敬,好过征戍辽阳动十年,好过往往来来情不定,好过两家心事有人传。 重有嗰种想折花枝难入手,好过佢自家长抱恨绵绵。 睇起般般都好过,就系一会何妨又一年?"二娇时听双鬟语,只见映荷小姐就开言:"今夕大家无乜事,正该乞巧向天孙。 热来且把新茶试,只系有些茶泡在香帘。 我想园里近来新枣熟,更好池塘今尚有残莲。 唔好绮琴你共凌烟去,取些果品就回旋。"

凌烟含笑回娇语:"姐呀,实难从命到香园,人话近来有个斯文鬼,夜间就出在花园。 一时着佢来拿紧,点得脱身回见姐妆前?"映娘见说呼裴姐,笑语同心听我言:"姐你平日自称唔怕黑,有乜自己如今敢出园?若系敢时我就同娇赌,我就愿送金钗当步钱;若这金钗娇不爱,我就赌做梅香使十年。"

丽姐从来多好胜,就话:"同心你果系真言?等我自己就从园里去,取到果子转香帘,定要赢倒你来为使唤,嗰时我正得心甜。"

语毕就时忙举步,下楼独自到香园。

启扉转入池边去,只话取些果子就回旋。

唔想玉手伸开来去摘,一人从后忽扶肩,佢就叫句,"丽荷娇小姐,你地信实如今果异前。"

丽娘疾听魂飘荡,唬晕几跌在池边。

佢忙又把娇扶住,低声忙又细称言,笑呼:"小姐休惊怕,我就系你青友怜香个白莲。"

丽娘听得羞还怯,就话:"死呀!咁夜谁教你到园?"生云:"就系娇叫我,故此特来参见姐妆前。"

丽姐听言知怪事,含羞就欲走回旋。

生忙截住称言道;"姐罢既来何苦又心坚,姐若当初真见弃,锦字唔当哄白莲唔该偷把芙蒌结,抛我掷我在花前。 哩下做乜故意又将人闪避,姐罢问你蒌结书来字怎言?"此际丽娘闻此语,只觉娇羞无限可人怜。

情知系中何娇计,哄我相赌出花园。

寻思无路身难脱,佢就开声频唤婢凌烟。

唔想两鬟先奉何娇命,久已藏兵暗在园。

故此闻叫一声忙就出,齐齐行近到娇前。

丽娘时见丫鬟到,佢就低着香云便出园。

生时只话跟娇去,又着绮琴拦住在头先,叫声:"你嗰长袍贼,做乜咁夜偷花到我园?谁知硬着人执到,等我将来解你到官前。"

凌烟低喝:"休多气!莫来装懵讲闲言,哩下敢请秀才回转罢,须知李下共瓜田。"

生听婢言深作揖:"妹罢于今专望你哀怜,想我学生今夜情和事,只系要娘方便为周旋。"

凌烟听得生言语,嗰就遥指红楼对客言:"嗰头我估全无路,致此渔郎难去问桃源,平时你亦唔多懵,做乜尚来求计向凌烟?"白生闻说称"蒙教",佢就潜从深处去寻仙,路入红楼将欲到,只见二娇又在一亭前。

时似大家方坐定,白生悄步细听言。

月下盟心

丽娘正把何娇骂,就话:"同心你好毒心田,你将乜的芙蒌结,哄人深夜到香园?又赚我从园里去,险些唬死在池边。"

骂得映娘频笑道:"光施总系你蛇癫,偷我汗衫来送佢,理下若唔酬礼点心甜。"

唔想讲尚未完生已到,佢就轻轻跪在小亭边,口呼:"两位千金姐,乞发慈悲救白莲!"两姐见生如此样,便就面面相觑总不言。

心上唔知点样好,解人真系婢凌烟,行近叫声:"双姐姐!做乜对面如今又默然?此生自系逢娇后,颠倒怀人已半年。 古云才子何妨杀,若系美人但取一人怜。 哩下佢既为娇来咁样,我娇忍得竟安然?今宵若据奴愚见,枉系叫做才子佳人好并肩。 趁早请娇来算定,免得后来同是惜无缘。"

两娇只觉难开口,空系低头共倚碧栏边。

白生遂又轻言道,"姐罢怎样安排我白莲,好丑请娇开下口,等我小生死亦得心甜。"

引得绮琴时亦频称说:"做乜你地半句总无言?你睇佢告状一般来跪倒,我想你亦该当可佢怜。 嗰日姐曾教导我,至今还记在心田:话佢斯文唔好揩来打,做乜姐就由人跪在你身边?"

娇见绮琴言此语,心中亦觉稍安然。

欲语几回还又止,举头空看婢凌烟。

天生此婢真乖觉,佢就扶生起立在亭边。

转又叫声:"双姐姐!你睇月低将已一更完,我想女牛今夜还欢会,就话多情人独不如天。 哩下对面若唔明白讲,只怕此舟过后水无船。 不如趁早将盟定,等你大家从此好心坚。"

两娇时亦心焦躁,开口唔知点样言。

正系唔嗔唔喜还唔答,背倚香栏共看天。

生见两娇情与态,知她似亦可人怜,因又向前将语道:"姐罢到此何须更默然?你睇天上佳期还咁样,做乜白莲唔为姐情牵?哩下生死请娇须发放,正系肉从砧上任烹煎!"欲语谁知喉哽咽,佢就摇摇飞下泪如泉。

二娇时见生悲惨,只觉芳心都已软如绵。

映姐此时无可奈,佢就起身扶着丽娘肩。

教娇共出栏杆外,密密愉偷细共言,叫声:"世上人如许,做乜生来有佢咁情偏?我亦如今无计策,只系求娇你点善安全。"

丽姐听言如要答,又似芳心难竟向人言。

开口思思将欲答,唔想白生时又到跟前。

笑呼:"两位多娇罢!你算定如今是怎样言?有话亦该同我讲,做乜舍得抛人在一边?记得我娇前两月,锦书曾哄我来园,误我染成为一病,残喘几乎丧九泉,若非蒙把香衫救,我想白莲久已化为烟。 归来昨又承佳约,只话今宵一定得哀怜,谁想对面反成如陌路,唔通误人定要死花前?"但就话得两娇羞欲答,低头还又默无言。

生亦知娇情实软,只系幽思未易露人前,细语频频因又道:"姐罢何必含羞向白莲?哩下月落已闻更报二,耽系女牛佳会亦将完。 做乜姐尚含情还未吐?唔通大家空坐到明天?"唔想语中忽听芳林外,犬声频吠到花前,大家时俱心惊怕,起望依依共肃然。

凌烟进即乘机道:"因何犬吠咁声喧,暗中怕系人偷听,隔墙有耳古来传,哩下姐若怕羞还不语,想他死亦不回旋。 婢今为姐偷思算,咁样依还是两全,只系各把一些凭与记,将来送佢表情坚,在姐既唔伤礼法,在生亦当姐哀怜。 此际叫他回馆去,唔信佢还重敢咁痴缠。"

丽娘听罢凌烟语,佢就低唤:"何娇你怎言?"听语映娘微一笑,就话:"世间谁见咁痴缠!"遂即密将金手钏,将来放在石栏边。

转又细教裴小姐,玉环取下手中拈。

低声唤婢揩开去,等佢好得路头前。

凌烟接得微微笑,佢就转交生手细称言:"哪,此系映姐将来盟好约,哪,此系丽娘与你定佳缘。 你今就系姑爷了,哩回亲密大非前。"

生就接来忙揖谢,叫声:"蒙赐喜欢天,裴姐玉环取其洁,何娇金钏取其坚。 独系不肖如今无一物,将来可以答妆前,除非明日回窗去,有端金镜亦堪怜,就畀佢来酬姐罢,清辉我亦取其圆。"

唔想欢喜讲来犹未尽,犬吠嘈嘈声又喧。

凌烟遂促生回步,就话;"姑爷今好转书轩,有话容迟方又讲,哩下夜深唔好咁流连。"

白生笑谓:"凌烟妹!做乜赶人就要出花园?我望你娇同望月,妹呀!几时得到月身边?今既幸依蟾兔侧,耐心须听月团圆。"

听语凌烟微笑道;"姑爷你好不知天!我姐既成金玉约,想来你已似升仙。 得些好处须回首,做乜放蛮只管乱闲言?"生亦知人多回执,事非容易就温存。

佢就减下性来将就命,叫声:"两位姐妆前,白莲今若回窗去,只要娇娇送我出花前,唔时我断唔行了,我就死生都在姐妆前。"

娇听语,闷沉沉,丽娘暗里自思寻,遂挽映荷呼二婢,大家移步便抽身。

生计已穷难再说,凄然只得亦来跟。

时便乘机轻赶上,从中携住两佳人。

左则执将裴姐手,右轻扶着映娘身。

二娇遂即将言道:"奴奴不是卓文君,因君咁样锺情甚,故此把些品物慰君心。 君今若系回窗去,好攻书史用心神,勿因我地荒废了,时时出在此花阴。 等我家君承许聘,此时方共你谈心。"

依依共出园中去,佢就企住花间又说云:"姐罢哩下白莲回去也,只系望娘专为我留心,每话今宵一会闲如水,就把小生看成作路人。"

语罢便对娇一揖,凄然遂自慢移身。

谁知引得双娇姐,恼乱芳情已莫禁,步莲不觉随生后,此时欲别已唔能。

行行直出花园去,佢重企来犹未忍相分。

唔想守户忽惊眠石犬,见人时又吠声频。

咻咻几度前还却,真系吠得听来唬怕人。

大家正在心忙处,凌烟又向二娇云:"犬吠怕人惊起看,况且夜深谯鼓已三闻,请各暂辞回去罢!宽容明晚又方临。"

此时人已无能计,只着含愁各转身,娇回绣阁生回俯,两地同消半夜魂。

议选东床

自系大家方一会,唔想倚花时就听离琴。

一日绿翁裴柱史,闲中无语独沉吟。

开声便对夫人讲:你睇曾几何时秋又临,自从执疏干天怒,放逐归来已两春。

隐逸得从田舍乐,子平之愿遂关心,为儿既已难求媳,为女尤称婿恶寻。

何甥亦未逢佳偶,算来事事总牵人,近日求亲虽不少,个种膏梁子弟得人憎。

我想这个白生真系好,此事分明遂我心,况且家声阀阅原相对,佢地祖父曾居大翰林。

欲将女赘他为婿,又妨丢下外甥身,若系将甥来嫁佢,又怕我女东床恶拣人。

仔细算来真恶处,如今教我怎思寻?”夫人听得微微笑,接声时就把言陈:"记得老爷前数月,曾称此子系才人。 欲将我女同甥女,一齐嫁与秀才身,今若心焦难择婿,不如同你这般云。 两个总将来嫁佢,老爷你亦免操心。 况且馆甥你话曾双娶,哩下铜雀何妨住两人。"

裴爷起用

夫妇私谈犹未了,忽传丹诏向天临。

使者到门宣圣旨,就话起复裴爷旧直臣。

回朝再敕为台谏,补衮时教佐圣君。

钦限即时忙就道,不容迟滞半毫分。

绿野时承天子诏,心中偷自细思云:我今复职还朝去,只系儿女全然未结亲。

叫我点能丢得下?不若带将同去另思寻,京师自古称才薮,或者儿女姻缘得遂心。

就时传命搬家眷,卜日摇装共起身。

差鬟话别

两姐得闻随任事,分明搅碎别离心。

意欲推辞唔共去,却怜无计阻双亲。

只得将情教侍婢,偷偷报与白生闻。

凌烟遂即传娇命,悄过书斋去报人。

唔想生时正在芸窗里,含愁亦为惜离群,两眼似乎都肿了,叫声:"雪桂你如今,好来打迭书和剑,共我带恨挑将返故林。"

凌烟听语时行到,就话:"姐特差奴来别君,两位娇娇多上福,别郎明日就行身。 叫你不须悬念佢,且将书史用心勤。 次月秋闱如得意,上京望你到相寻。 等佢此时同你会,正把真心细与陈。"

听罢白生含泪答:"妹你回归替我报佳人,先我相辞来府上,老爷意思极殷勤,话佢有些心上事,如今忙了说唔能,等我公车京到日,方才细与我谈论。 我想佢们似有招婚意,你回须报两千金,你话今科我若叨娇福,中了登时我就临,即便不才唔中得,冬间死亦到京寻。 只怕人情似纸翻翻薄,世事如棋局局新。 姐别我从京上去,转头将我便抛沉。"

凌烟时就低言道:"秀才休要过疑人,我家两姐心如铁,做事从来无改更。 姐重反来忧到你,话你男人自古有贪心。 别后恐妨情不定,道旁又恋野花春。 佢就环留好约虚抛玉,钏定佳缘枉了金。 叫你须全终与始,每来别旧就贪新。"

生见此言忙就答:"妹罢白莲唔系这般人,如今妹你回家去,为我传语两千金:晚上若然无乜事,敢劳移玉到花阴。 等我好将心与意,对面揩来话报人。"

凌烟带笑轻摇手;"请娘嗰事恐唔能,绣阁如今多女客,都来送别姐行身,时刻大家相伴起,你话我娇点得脱空临?哩下对面不劳还说了,只系各人自表各人心。"

幽径忽然风动竹,心惊疑是有闲人,遂即别生归绣阁,片帆明发就行身,从今帘帏徒窥彤,自此关河易断魂。

争元下第

生自美人京上去,计起将将半月临。

怀人只觉无聊赖,佢就愁来惟是睡昏昏。

一日拂床方去卧,只见若云行至笑声频。

喜色匆匆轻坐下,开言便对白生云:"不日进场科举去,点得两元来共大家分?"生遂徐徐称语道:"若云唔在懵操心,想我白莲带起成身病,科举明知已不能,我不进场来压你,解元还有乜谁人?"云听语,笑盈盈:"青友因何出此声?你今若话唔科举,置身何以答朝廷?况且尊翁教你非无意,我想显亲须要在扬名。 兼又世人多眼浅,贫来未免就相轻。 若系怀珠唔肯吐,只怕莲花说出有人听。 我亦已知君近日,恹恹长病为多情。 无心来讲名和利,故此匣藏慵去试青萍。 谁想桂枝指日如高折,借此求亲便易成。 正系知子已能忘富贵,旁人未免重科名,努力正该科举去,等我作成锦样美前程。"

生见若云来苦劝,此时只着强应承。

共入三场文战毕,试官把卷细参评。

一日定元来揭晓,纷纷持论在公庭。

有个房师毛若采,手持一卷是《麟经》。

笑唤同帘诸执事,就话:"掷此真为金石声,光芒直欲冲霄汉,而且气静机圆笔又清,我想今科舍此无佳士,冠榜真堪第一名。"

只见在旁又一同官道:"此卷虽然是极精,独系《春秋》自古无元局,只怕难魁多士首传名。 不若敝房哩个《诗经》卷,将此抡元极当情。"

毛公笑谓:"何拘执?所言岂是论之平?若话元局《春秋》从古少,然则取士何劳设此经?"彼此正当争论处,只见主考徐徐便出声:"两君唔在频相拗,等我为你从中处个平。 都把两经之字号,写出将来叩太清。 金瓯复起来拈过,若系拈着谁先是首名。"

焚香遂即当天祝,唔想拈来第一是《诗经》。

此际毛公心不悦,就话:"衡文天亦少公平,此卷若然唔发解,你就中为第二亦相轻。 今榜不如留下佢,等佢次科联捷中头名。"

拆号就时开虎榜,解元就系若云兄。

生时见佢唔曾中,佢就大向苍冥笑一声。

却婚被黜

谁知先那《春秋》卷,拆开便系白莲名。

毛公刻出来教子,唔想笔传已遍五羊城。

都宪蔡公时睇着,就话此子才华久著名。

今阅佢文之做作,果然高贵得人惊。

想我近来求女婿,闻他尚亦未亲迎,正好借来做我东床选,何必还开射雀屏?遂叫媒婆来嘱咐:传言直到白家庭。

鹿庵见得心思道:"求媳如今已遍城。 向亦得闻他一女,生来人话几聪明,独系我儿性地原多僻,不若叫媒亲去说他听。"

媒婆便到书房内,就话:"秀才恭喜得娉婷,蔡府老爷多拜上,佢话:‘欲将()女赘豪英。 ’今教我送年庚到,秀才有乜不应承?"白生听罢媒婆语,起身含笑就开声:"阿妈!我地生来多福薄,唔敢求亲向宦庭。 况且一个都堂牛咁大,门楣何用我寒丁?回归替我须传语,话我近已裙钗有布荆,方命自知深有罪,总系穷酸无福可消承。"

媒婆睇着人推却,滔滔时又说生听。

叫声:"这个红妆姐,生长今才十六龄,唔高唔矮真娇艳,睇来世无咁精英。 世上千般都识透,且又人事通疏好性情。 我想秀才若得他返屋,只怕舍弟将来变作兄,一定掌房唔肯出,大家日夜无时停。 如今你若辞敲菜,转头休想食波菱。"

白生时又嗄嗄笑,就话:"蔡娘我晓系娉婷,独系我真无福来消受,哑使带理他人亦敝星。 阿妈如今回蔡府,善辞须为我传声。 如有再来还复我,你话我明朝就上京,等我三元归到屋,方才议聘到门庭。"

媒妈见人来讲懵,佢就摆身摆势便行程。

转到蔡家忙复命,和盘托出蔡爷听。

一件件,一桩桩,讲来撩得这珠江,见说似乎多扫兴,佢就默默无言恼在肠,唔想肖子之枚时在侧,乘机心便起无良。

叫语:"佢真无状者,做乜将牛而以比都堂?"又话:"得中三元方议聘,唔通我妹非他则欠郎?算来何等之轻薄,真系叵耐谬妄且猖狂。"

激起珠江心火发,就话:"此生轻佻果非常,想是倚他才与学,不然敢乱说言章!等我将佢秀才来问了,睇佢肋得乜风光?"便写书投提学道,说生行止甚轻狂,恶少不堪来作养,请将名革出宫墙。

文宗得了都堂命,遵依敢不凛如霜?遂把白莲名革了,衣巾唔许列儒行。

生时闻得全唔论,独有三学诸人恼莫当。

各各不期皆聚集,声言公愤蔡都堂。

生见此时忙劝止,就话诸公听我说端详:"百年人事花三月,两字‘功名’梦一场。 况且道废道行原有命,安然顺受乃为良。 珠江将我衣巾革,天在冥冥有主张。 算来岂系关他事?诸公何在为我伤?"三学见生如此说,就似冰消雾释各浑忘。

辞亲上京

生见众人时解散,心中细细便思量,急叫一声;"寻佢罢!等我对人来说我凄凉。"

遂即转返家里去,将词禀上老爹娘。

说声:"不肖孩儿子,今觉无颜转故乡。 意欲束琴京上去,贪图纳监走科场。 近因目下多闲散,敢禀爹娘就束装。"

鹿庵闻说多欢喜,就话:"此语分明合我肠。 仔呀!凡事做人当努力,正好及时奋志继书香。 秀才问了何须丑,只要来科金榜把名扬。"

接声又见娘亲道:"仔呀!诗书切勿就抛荒。 古道书中有女颜如玉,书中有粟满千仓。 般般都系书中出,哩下由你京行便束装。 道途险阻须珍重,渡中行李要关防。"

生以双亲欢许可,遂齐行李转书房。

带个苍头兼雪桂,就日辞亲赶路忙。

闻报惊疑

生自访娇京上去,屈指行来两月长。

途中变异休多究,且谈裴姐与何娘。

自到京来冬已暮,怀人都觉减容光。

一朝起看阶前雪,共倚梅花说白郎。

映荷小姐长嘘气:"寒来何处不燃香?空系我地沉麝不烧银鸭冷,为佢真个好凄凉。 昨阅《广东乡试录》,做乜有人名字在中藏?估佢别后心情如落絮,耽愁唔去走科场。 前日红笺书一纸,上头唔见有才郎。"

丽姐听言低着脸,就话:"想来一事更牵肠,佢既如今还未中,怕佢无面寻人到帝邦,又忧佢已来寻了,万水千山道路长,披星戴月经唔惯,况且路途险阻亦须防。 哩下万虑千愁言不得,只系愿人安稳任行藏。"

话得映荷心愈乱,开声又欲启言章。

只见凌烟飞也似,跌来叫我两娇娘:"姐呀!你地大家亏命了,白生已死在鄱阳。"

两姐猝然闻此语,佢就齐齐吓懵在花旁。

心慌胆震唔声得,空系放青两眼睇实梅香。

凌烟如实将言启;"因婢先间出画堂,适逢公子之枚到,共我老爷厅上说言章。 佢话生自走科而不中,就为求亲之事上京忙,恰值生来无几日,此时佢亦即辞乡。 来谒丈人严宰相,所以白生之事佢知详。 话生恰至鄱阳地,就着贼人杀死在长江。"

娇时听得凌烟语,就似揩刀来割佢心肠。

遂即跌返香阁内,双双气死在牙床。

感得侍婢取姜忙便救,二娇然后转回阳,醒来遂即哀哀哭。

凌烟时又劝声忙:"姐呀,大家莫咁高声哭,免使夫人来问恶遮藏。"

此时只得将声忍,又见丽娇含泪语何娘:"我地如今无主了,叫我此生何处问才郎?此生叫我如何好?叫我此生唔望有风光,此生叫我谁怜惜?只系一条死路是家乡。"

映姐听言心愈苦,就话:"同心你尚未知详,我地死时唔在说,只系亏佢青春为我忘,亏佢锺情深似海,反遭强贼被刀伤。 亏佢游魂无倚靠,亏佢尸体暴露欠收藏,亏佢未曾如所愿,更兼亏佢两高堂。 我地纵然身万死,揩来犹未足相偿。"

讲罢大家偷又哭,佢就哭到寒云破月光。

是晚谁知天极冷,绮琴持起一炉香,喜气匆匆从外入,叫声两姐听端详:"我正夫人房里去,睇见锦爷拆阅一书章。 话系李乜云兄来会试,替生传此到华堂。 话生要到春三月,正得身闲到哩方。 只得付来书一纸,聊慰多时挂肚肠。 姐罢我实听来唔记得,只话姑爷家内极平康。 我想嗰个之枚真白水,做乜送唇送舌咁灾殃!"二娇听得她言语,佢就合口齐声致问忙:"果系见佢书与否?莫来大话恼人肠。"

绮琴遂即回声道:"真真唔系哄娇娘,若话姐今唔信我,你畀锦爷一问便知详。"

听语丽娘心觉喜,映娘时又说声忙:"我想白生若系无情事,做乜之枚敢乱说言章?其中必有缘和故,你话点能放下这条肠?"凌烟遂又开声道;"之枚奸险甚非常,记得个回佢叫红阿嫂,曾假传诗到绣房。 谁想着娇来扫兴,只怕佢心怀恨不能忘。 哩下佢又到传生遇贼,算来真怕佢无良。"

入耳乍闻寒月下,飞来孤雁一声扬,啼来惊得裴娇姐,起望凄凄更断肠。

转头因对何娇道:"人话音书能使雁传将,白生目下凶和吉,真假难明实可伤。 点得如今雁亦知人意,为寄多情纸半张。 传语直从东粤去,问人生死与存亡。 讨个消息归报我,免得大家因佢咁凄凉。"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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