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周列国志 第二十回 晋献公违卜立骊姬 楚成王平乱相子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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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东周列国志》 第二十回 晋献公违卜立骊姬 楚成王平乱相子文 余邵鱼

周惠王十年,徐、戎俱已臣服于齐。

郑文公见齐势愈大,恐其侵伐,遣使请盟。

乃复会宋、鲁、陈、郑四国之君,同盟于幽,天下莫不归心于齐。

齐桓公归国,大设宴以劳群臣。

酒至半酣,鲍叔牙执卮至桓公之前,满斟为寿。

桓公曰:"乐哉,今日之饮!"鲍叔牙曰:“臣闻‘明主贤臣,虽乐不忘其忧。 ’臣愿君毋忘出奔,管仲毋忘槛囚,宁戚毋忘饭牛车下之日。"

桓公遽起离席再拜曰:"寡人与诸大夫,皆能毋忘,此齐国社稷无穷之福也!"是日极欢而散。 忽一日,报:“周王遣召伯廖来到。" 桓公迎接入馆。 召伯廖宣惠王之命,赐齐侯为方伯,修太公之职,得专征伐。 因言:“卫朔援立子颓,助逆犯顺,朕怀之十年,迄今天讨未彰,烦伯舅为朕图之。" 惠王十一年,齐桓公亲率车徒伐卫。 时卫惠公朔先薨,子赤立,已三年矣,是为懿公。 懿公不问来由,率兵接战,大败而归,桓公乃直抵城下,宣扬王命,数其罪状。 懿公曰:“然则先君之过,与寡人无与也。" 乃使其长子开方,辇金帛五车,纳于齐军,求其讲和免罪。 桓公曰:“先王之制,罪不及子孙,苟遵王命,寡人何多求于卫耶?" 公子开方见齐国强盛,愿仕于齐。 齐侯曰:“子乃卫侯长子,论次序当为国储,奈何舍南面之尊,而北面于寡人乎?"开方对曰:“明公乃天下之贤侯,倘得执鞭侍左右,荣幸已甚,岂不胜于为君?"桓公以开方为爱己,拜为大夫,宠之与竖貂、易牙等,齐人谓之“三贵"。

开方复言卫侯少女之美。

卫惠公先曾以女媵齐,此其妹也。

桓公遣使纳币,求之为妾。

卫懿公不敢辞却,即送卫姬至齐,齐侯纳之。

因以长卫姬、少卫姬别之,姊妹俱有宠。

髯翁有诗云:卫侯罪案重如山,奉命如何取赂还?

漫说尊王申大义,到来功利在心间。

话分两头,却说晋国姬姓,侯爵,自周成王时,剪桐叶为珪,封其弟叔虞于此,传九世至穆侯。

穆侯生二子,长曰仇,次曰成师。

穆侯薨,子仇立,是为文侯。

文侯薨,子昭侯立,畏其叔父桓叔之强,乃割曲沃以封之,谓之曲沃伯,改晋号曰翼,谓之二晋。

昭侯立七年,大夫潘父弑之,而纳曲沃伯,翼人不受,杀潘父而立昭侯之弟平,是为孝侯。

孝侯之八年,桓叔薨,子鱼单立,是为曲沃庄伯。

孝侯立十五年,庄伯伐翼,孝侯逆战大败,为庄伯所杀。

翼人立其弟郄,是为鄂侯。

鄂侯立二年,率兵伐曲沃,战败,出奔随国,子光嗣位,是为哀侯。

哀侯之二年,庄伯薨,子称代立,是为曲沃武公。

哀侯九年,武公率其将韩万、梁宏伐翼,哀侯逆战被杀。

周桓王命卿士虢公林父立其弟缗,是为小子侯。

小子侯立四年,武公复诱而杀之,遂并其国,定都于绛,仍号曰晋,悉取晋库藏宝器,辇入于周,献于釐王,釐王贪其赂,遂命称代以一军为晋侯。

称代凡立三十九年,薨,子佹诸立,是为晋献公。

献公忌桓、庄之族,虑其为患,大夫士蔿献计散其党,因诱而尽杀之。

献公嘉其功,命为大司空。

因使大城绛邑,规模极其壮丽,比于大国之都。

先献公为世子时,娶贾姬为妃,久而无子,又娶犬戎主之侄女曰狐姬,生子曰重耳;小戎允姓之女,生子曰夷吾。

当武公晚年,求妾于齐,齐桓公以宗女归之,是为齐姜。

时武公已老,不能御女,齐姜年少而美,献公悦而烝之,与生一子,私寄养于申氏,因名申生。

献公即位之年,贾姬已薨,遂立齐姜为夫人,时重耳已二十一岁矣,夷吾年亦长于申生,因申生是夫人之子,论嫡庶不论长幼,乃立申生为世子,以大夫杜原款为太傅,大夫里克为少傅,相与辅导世子。

齐姜又生一女而卒,献公复纳贾姬之娣曰贾君,亦无子,因以齐姜所生之女,使贾君育之。

献公十五年,兴兵伐骊戎,骊戎乃请和,纳其二女于献公,长曰骊姬,次曰少姬。

那骊姬生得貌比息妫,妖同妲己,智计千条,诡诈百出,在献公前,小忠小信,贡媚取怜,又时常参与政事,十言九中,所以献公宠爱无二。

一饮一食,必与之俱。

逾年,骊姬生一子,名曰奚齐。

又逾年,少姬亦生一子,名曰卓子。

献公既心惑骊姬,又喜其有子,遂忘齐姜一段恩情,欲立骊姬为夫人,使太卜郭偃以龟卜之,郭偃献兆,其繇曰:

专之渝,攘公之羭。

一薰一莸,十年尚有臭。

献公曰:"何谓也?"郭偃曰:“渝者,变也。 意所专尚,心亦变乱。 故曰‘专之渝’;攘,夺也,羭,美也,心变则美恶倒置,故曰‘攘公之羭’;草之香者曰薰,臭者曰莸,香不胜臭,秽气久而未消,故曰‘十年尚有臭’也。"

献公一心溺爱骊姬,不信其言,更命史苏筮之,得《观卦》之六二,爻词曰:闚观利女贞。

献公曰:"居内观外,女子之正,吉孰大焉?"卜偃曰:“开辟以来,先有象,后有数。 龟,象也;筮,尊也。 从筮不如从龟。"

史苏曰:"礼无二嫡,诸侯不再娶,所谓观也。 继称夫人,何以为正?不正,何利之有?以《易》言之,亦未见吉。"

献公曰:"若卜筮有定,尽鬼谋矣!"竟不听史苏、卜偃之言。

择日告庙,立骊姬为夫人,少姬封为次妃。

史苏私谓大夫里克曰:"晋国将亡,奈何?"里克大惊,问曰:“亡晋者何人?"史苏曰:“其骊戎乎?"里克不解其说,史苏曰:“昔夏桀伐有施,有施人以女妹喜归之,桀宠妹喜,遂以亡夏;殷辛伐有苏,有苏氏以女妲己归之,纣宠妲己,遂以亡殷;周幽王伐有褒,有褒人以女褒姒归之,幽王宠褒姒,西周遂亡。 今晋伐骊戎而获其女,又加宠焉,不亡得乎?"适太卜郭偃亦至,里克述史苏之言,郭偃曰:“晋乱而已,亡则未也。 昔唐叔之封,卜曰:‘尹正诸夏,再造王国。 ’晋业方大,何亡之患?"里克曰:“若乱,当在何时?"郭偃曰:“善恶之报,不出十年,十者,数之盈也。" 里克识其言于简。 再说献公爱骊姬,欲立其子奚齐为嗣。 一日,与骊姬言之,骊姬心中甚欲,只因申生已立做世子,无故更变,恐群臣不服,必然谏沮,又且重耳、夷吾,与申生相与友爱,三公子俱在左右,若说而不行,反被提防,岂不误事?乃跪而对曰:“太子之立,诸侯莫不闻。 且贤而无罪,君必以妾母子之故,欲行废立,妾宁自杀。" 献公以为真心,遂置不言。 献公有嬖幸大夫二人,曰梁五、东关五,并与献公察听外事,挟宠弄权,晋人谓之“二五"。

又有优人名施者,少年美姿,伶俐多智,能言快语,献公尤嬖之,出入宫禁,不知防范,骊姬遂与施私通,情好甚密,因告以心腹之事,谋离间三公子,徐为夺嗣之计。

优施为之画策:"必须以封疆为名,使三公子远远出镇,然后可居中行事。 然此事又必须外臣开口,方见忠谋,今‘二五’用事,夫人诚以金币结之,俾彼相与进言,则主公无不听矣。" 骊姬乃出金帛付优施,使分送“二五"。

优施先见梁五曰:"君夫人愿交欢于大夫,使施致不腆之敬。" 梁五大惊曰:“君夫人何须于我。 必有嘱也,子不言,吾必不受。" 优施乃尽以骊姬之谋告之,梁五曰:“必得东关为助乃可。" 施曰:“夫人亦有馈,如大夫也。" 于是同诣东关五之门,三人做一处商议停当。 次日,梁五进言于献公曰:“曲沃始封之地,先君宗庙之所在也;蒲与屈,地近戎狄,边疆之要地也。 此三邑者,不可无人以主之。 宗邑无主,则民无畏威之心;边疆无主,则戎狄有窥伺之意。 若使太子主曲沃,重耳、夷吾分主蒲、屈,君居中制驭,此磐石之安矣。"

献公曰:"世子出外可乎?"东关五曰:"太子,君之贰也,曲沃,国之贰也,非太子其谁居之?"献公曰:“曲沃则然矣。 蒲、屈乃荒野之地,如何可守?"东关五又曰:“不城则为荒野,城之即为都邑。" 二人又齐声赞美曰:“一朝而增二都,内可屏蔽封内,而外可开拓疆宇,晋自此益大矣!" 献公信其言,使世子申生居曲沃,以主宗邑,太傅杜原款从行。 使重耳居蒲,夷吾居屈,以主边疆。 狐毛从重耳于蒲,吕饴甥从夷吾于屈。 又使赵夙为太子城曲沃,比旧益加高广,谓之新城。 使士蔿监筑蒲、屈二城。 士蔿聚薪筑土,草草完事。 或言:"恐不坚固。" 士蔿笑曰:“数年之后,此为仇敌,何以固为?"因赋诗曰: 狐裘尨茸,一国三公,吾谁适从? 狐裘,贵者之服;尨茸,乱貌。 言贵者之多,喻嫡庶长幼无分别也。 士蔿预知骊姬必有夺嫡之谋,故为此语。 申生与二公子,俱远居晋鄙,惟奚齐、卓子在君左右。 骊姬益献媚取宠,以蛊献公之心。 髯翁有诗云: 女色从来是祸根,骊姬宠爱献公昏。 空劳畚筑疆场远,不道干戈伏禁门。 时献公新作二军,自将上军。 使世子申生将下军,率领大夫赵夙、毕万攻狄、霍、魏三国,灭之。 以狄赐赵夙,魏赐毕万为采邑。 太子功益高,骊姬忌之益甚,而谋愈深且毒矣。 此事搁过一边。 却说楚熊囏、熊恽兄弟,虽同是文夫人所生,熊恽才智胜于其兄,为文夫人所爱,国人亦推服之。 熊囏既嗣位,心忌其弟,每欲因事诛之,以绝后患。 左右多有为熊恽周旋者,是以因循不决。 熊囏怠于政事,专好游猎,在位三年,无所施设。 熊恽嫌隙已成,私畜死士,乘其兄出猎,袭而杀之,以病薨告于文夫人。 文夫人虽则心疑,不欲明白其事,遂使诸大夫拥立熊恽为君,是为成王。 以熊囏未尝治国,不成为君,号为“堵敖",不以王礼葬之。

任其叔王子善为令尹,即子元也。

子元自其兄文王之死,便有篡立之意,兼慕其嫂息妫,天下绝色,欲与私通。

况熊囏、熊恽二子,年齿俱幼,自恃尊行,全不在眼。

只畏大夫斗伯比正直无私,且多才智,故此不敢纵肆。

至是,周惠王十一年,斗伯比病卒。

子元意无忌惮,遂于王宫之旁,大筑馆舍,每日歌舞奏乐,欲以蛊惑文夫人之意。

文夫人闻之,问侍人曰:"宫外乐舞之声何来?"侍人曰:“此令尹之新馆也!"文夫人曰:"先君舞干以习武事,以征诸侯,是以朝贡不绝于庭。 今楚兵不至中国者十年矣。 令尹不图雪耻,而乐舞于未亡人之侧,不亦异乎?"

侍人述其言于子元,子元曰:"妇人尚不忘中原,我反忘之,不伐郑,非丈夫也!"

遂发兵车六百乘,自为中军,斗御疆、斗梧建大旆为前队,王孙游、王孙嘉为后队。

浩浩荡荡,杀奔郑国而来。

郑文公闻楚师大至,急召百官商议。

堵叔曰:"楚兵众盛,未可敌也,不如请成。" 师叔曰:“吾新与齐盟,齐必来救,且宜坚壁以待之。" 世子华年少方刚,请背城一战。 叔詹曰:“三人之言,吾取师叔。 然以臣愚见,楚兵不久自退。" 郑文公曰:“令尹自将,安肯退乎?"叔詹曰:“自楚加兵人国,未有用六百乘者。 公子元操必胜之心,欲以媚息夫人耳。 夫求胜者,亦必畏败。 楚兵若来,臣自有计退之。" 正商议间,谍报:"楚师斩桔柣关而进,已破外郭,入纯门,将及逵市。" 堵叔曰:“楚兵逼矣,如行成不可,且奔桐邱以避之。" 叔詹曰:“无惧也!"乃使甲士埋伏于城内,大开城门,街市百姓来往如常,并无惧色。 斗御疆等前队先到,见如此模样,城上绝无动静,心中疑惑,谓斗梧曰:“郑闲暇如此,必有诡计,哄吾入城,不可轻进,且待令尹来议之。" 遂离城五里,扎住营寨。 须臾,子元大兵已到,斗御疆等禀知城中如此。 子元亲自登高阜处以望郑城,忽见旌旗整肃,甲士林立,看了一回,叹曰:“郑有‘三良’在,其谋叵测,万一失利,何面目见文夫人乎?更探听虚实,方可攻城也!"

次日,后队王孙游遣人来报说:"谍探得齐侯同宋、鲁二国诸侯,亲率大军,前来救郑,斗将军等不敢前进,特候军令,准备迎敌。"

子元大惊,谓诸将曰:"诸侯若截吾去路,吾腹背受敌,必致损折,吾侵郑及于逵市,可谓全胜矣。"

乃暗传号令,人衔枚,马摘铃,是夜拔寨都起。

犹恐郑兵追赶,命勿撤军幕,仍建大旆,以疑郑人。

大军潜出郑界,乃始鸣钟击鼓,唱凯歌而还。

先遣报文夫人曰:"令尹全胜而回矣!"夫人谢曰:"令尹若能歼敌成功,宜宣示国人,以彰明罚;告诸太庙,以慰先王之灵。 未亡人何与焉?"子元大惭。

楚王熊恽,闻子元不战而还,自是有不悦之意。

却说郑叔詹亲督军士巡城,彻夜不睡。

至晓,望见楚幕,指曰:"此空营也,楚师遁矣。" 众犹未信,问:"何以知之?"叔詹曰:“幕乃大将所居,鸣钲设儆,军声震动。 今见群鸟栖噪于上,故知其为空幕也。 吾度诸侯救兵必至,楚先闻信,是以遁耳!"

未几,谍报:"诸侯救兵果到,未及郑境,闻楚师已去,各散回本国去了。"

众始服叔詹之智。

郑遣使致谢齐侯救援之劳,自此感服齐国,不敢怀贰。

再说楚子元自伐郑无功,内不自安,篡谋益急,欲先通文夫人,然后行事。

适文夫人有小恙,子元假称问安,来至王宫,遂移卧具寝处宫中,三日不出。

家甲数百,环列宫外。

大夫斗廉闻之,闯入宫门,直至卧榻,见子元方对镜整鬓,让之曰:"此岂人臣栉沐之所耶?令尹宜速退!"子元曰:"此吾家宫室,与射师何与?"斗廉曰:“王侯之贵,弟兄不得通属,令尹虽介弟,亦人臣也。 人臣过阙则下,过庙则趋,咳唾其地,犹为不敬,况寝处乎?且寡夫人密迩于此,男女别嫌,令尹岂未闻耶?"子元大怒曰:“楚国之政,在吾掌握,汝何敢多言?"命左右梏其手,拘于庑下,不放出宫。

文夫人使侍人告急于斗伯比之子斗谷於菟,使其入宫靖难。

斗谷於菟密奏楚王,约会斗梧、斗御疆及其子斗班,半夜率甲以围王宫,将家甲乱砍,众俱惊散。

子元方拥宫人醉寝,梦中惊起,仗剑而出,恰遇斗班亦仗剑而入。

子元喝曰:"作乱乃孺子耶?"斗班曰:"我非作乱,特来诛乱者耳!"两下就在宫中争战。 不数合,斗御疆、斗梧齐到,子元度不能胜,夺门欲走,被斗班一剑砍下头来。 斗谷於菟将斗廉开梏放出,一齐至文夫人寝室之外,稽首问安而退。 次早,楚成王熊恽御殿,百官朝见已毕,楚王命灭子元之家,榜其罪状于通衢。 髯翁论公子元欲蛊文夫人之事,有诗曰: 堪嗟色胆大于身,不论尊兮不论亲。 莫怪狂且轻动念,楚夫人是息夫人。 却说斗谷於菟之祖曰斗若敖,娶郧子之女,生斗伯比。 若敖卒,伯比尚幼,随母居于郧国,往来宫中,郧夫人爱之如子。 郧夫人有女与伯比为表兄妹之亲,自小宫中作伴游耍,长亦不禁,遂成私情。 郧女有孕,郧夫人方才知觉,乃禁绝伯比不许入宫,使其女诈称有病,屏居一室。 及诞期已满,产下一子,郧夫人潜使侍人用衣服包裹,将出宫外,弃于楚泽之中,意欲瞒过郧子,且不欲扬其女之丑名也。 伯比羞惭,与其母归于楚国去讫。 其时陨子适往梦泽田猎,见泽中有猛虎蹲踞,使左右放箭,箭从旁落,一矢不中,其虎全不动掸。 郧子心疑,使人至泽察之,回报:“虎方抱一婴儿,喂之以乳,见人亦不畏避。" 郧子曰:“是神物,不可惊之!"猎毕而归,谓夫人曰:“适至梦泽,见一奇事。" 夫人问曰:“何事?"郧子遂将猛虎乳儿之事,述了一遍。 夫人曰:“夫君不知,此儿乃妾所弃也。"

郧子骇然曰:"夫人安得此儿而弃之?"夫人曰:“夫君勿罪。 此儿实吾女与斗甥所生,妾恐污吾女之名,故命侍者弃于梦泽。 妾闻姜嫄履巨人迹而生子,弃之冰上,飞鸟以翼覆之,姜嫄以为神,收养成人,名之曰弃,官为后稷,遂为周代之祖。 此儿既有虎乳之异,必是大贵人也!"郧子从之,使人收回,命其女抚养。 逾年,送其女于楚,与斗伯比成亲。 楚人乡谈,呼乳曰"谷”,呼虎曰"於菟",取乳虎为义,名其子曰谷於菟。

表字子文。

今云梦县有於菟乡,即子文生处也。

谷於菟既长,有安民治国之才,经文纬武之略。

父伯比,仕楚为大夫。

伯比死,谷於菟嗣为大夫。

及子元之死,令尹官缺,楚王欲用斗廉。

斗廉辞曰:“方今与楚为敌者,齐也。

齐用管仲、宁戚,国富兵强,臣才非管、宁之流明矣,王欲改纪楚政,与中原抗衡,非斗谷於菟不可。"

百官齐声保奏:“必须此人,方称其职。"

楚王准奏,遂拜斗谷於菟为令尹,楚王曰:“齐用管仲,号为仲父,今谷於菟尊显于楚,亦当字之。"

乃呼为子文而不名。

周惠王之十三年也,子文既为令尹,倡言曰:“国家之祸,皆由君弱臣强所致,凡百官采邑,皆以半纳还公家。"

子文先于斗氏行之,诸人不敢不从。

又以郢城南极湘潭,北据汉江,形胜之地,自丹阳徙都之,号曰郢都。

治兵训武,进贤任能,以公族屈完为贤,使为大夫,族人斗章才而有智,使与诸斗同治军旅,以其子斗班为申公。

楚国大治。

齐桓公闻楚王任贤图治,恐其争胜中原,欲起诸侯之兵伐楚,问管仲。

管仲对曰:“楚称王南海,地大兵强,周天子不能制。

今又任子文为政,四境安堵,非可以兵威得志也。

且君新得诸侯,非有存亡兴灭之德,深入人心,恐诸侯之兵,不为我用,今当益广威德,待时而动,方保万全。"

桓公曰:“自我先君报九世之仇,剪灭纪国,奄有其地;鄣为纪附庸,至今未服。

寡人欲并灭之,何如?"管仲曰:“鄣虽小国,其先乃太公之支孙,为齐同姓,灭同姓,非义也。

君可命王子成父率大军巡视纪城,示以欲伐之状,鄣必畏而来降,是无灭亲之名,而有得地之实矣。"

桓公用其策,鄣君果畏惧求降,桓公曰:“仲父之谋,百不失一!"君臣正计议国事,忽近臣来报:“燕国被山戎用兵侵伐,特遣人求救。"

管仲曰:“君欲伐楚,必先定戎,戎患既熄,乃可专事于南方矣。"

毕竟桓公如何服戎?且听下回分解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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