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◆友悌第十二
李勣既贵,其姊病,必亲为煮粥,火爇其须。
姊曰:"仆妾幸多,何为自苦若是?"勣对曰:"岂无人耶顾姊年长,勣亦年老,虽"欲长"为姊煮粥,其可得乎?"
冯元常阖门孝友,天下无比。
或居兄弟服制,昼则従事,夜则尽会礼堂,虽病亦各卧东西壁,一床而已,除服乃归私室。
历官左右丞,多所厘革,朝无留事。
高宗大渐,敕诸长史曰:"朕四体不好,百司奏事,可共元常平章以闻。"
其委任如此。
则天深忌之。
及高宗崩,四方多说怪妄,以为祥瑞。
嵩阳令樊文进瑞石,则天命示百寮。
元常奏论其妖妄,不可诬罔士庶。
则天甚不悦,出为陇州刺史,寻构害之。
神龙初,诏旌其门为"忠臣门"。
元常忠孝正直,冠绝古今,而神理福善,眇然无依,天下咸惜之。
元常祖慈明,李密之乱,为贼所执。
慈明乃潜使人奉表江都,论贼形势,密义而释之。
慈明知天命有归,劝密归国,密不纳。
贼帅翟让怒骂慈明,明曰:"天子使我剪除尔辈,不图为贼所执,合杀但杀,何烦骂也!"让大怒,乱斫而死。
炀帝闻而伤之,赠银青光禄大夫,谥曰壮武公,拜二子为承务郎。
毕构,为益州长史,兼按察使,多所举正,风俗一变。
玄宗降玺书以慰之:"卿孤洁独行,有古人之风。 自临蜀川,弊讹顿易。 览卿前后执奏,何异破柱求奸。 诸使之中,在卿为最。"
乃赐以衣服。
终于户部尚书。
构性至孝,初丁继亲忧,其萧氏、卢氏两妹,皆在襁褓,亲乳之,乳为之出。
及其亡也,二妹皆恸哭,绝者久之,言曰:"虽兄弟无三年之礼,吾荷鞠育,岂同常人。"
遂三年服。
朝野之人,莫不涕泗。
构弟栩,任太府主簿,留司东都,闻构疾,星驰赴京,侍医药者累月。
既而哀毁骨立,变服视事,逾年未尝言笑,深为朝野所重。
薛王业母早亡,为贤妃亲自鞠养。
开元初,业迎贤妃归私第,以申供养。
业同母妹淮阳、凉阳二公主亦早亡,业抚爱其子如己子。
玄宗以业孝友,特加亲爱。
尝疾,上亲为祈祷;及瘳,幸其第,置酒宴乐,更为初生之欢。
因赋诗曰:"昔见漳滨卧,言将人事违。 今逢庆诞日,犹谓学仙归。 棠棣花重发,鸰原鸟再飞。"
其恩遇如此。
陆南金,博涉经史,言行修谨。
开元初,太常少卿卢崇道犯赃,自岭南逃归,匿于南金家。
俄为仇人所发,侍御史王旭按之。
崇道词引南金,旭处以极法。
南金弟赵璧请代兄死。
南金执称弟实自诬,以身当死。
兄弟争死,旭问其故,赵璧曰:"兄长有能干,家亡母未葬,小妹未嫁,自惟幼劣,生无所益,身自请死。"
旭上其状。
玄宗嘉而宥之。
张说、陆象先等咸相钦重,累迁库部员外。
南金祖士季,为隋王侗记室兼侍读。
侗称制,授侍郎。
王充将行篡夺,侗谓士季曰:"隋有天下三十余载,朝庭文武遂无忠烈乎?"士季对曰:"见危授命,臣之夙心。 今请因其启事,便加手刃。"
后事泄,充遂亭士季侍读。
贞观初,为太学博士而卒。
◆举贤第十三
李大亮,隋末为贼所获,同辈余人皆死,贼帅张弼见而异之,独释与语,遂定交于幕下。
大亮既贵,每怀张弼之恩。
贞观末,张弼为将作丞,自匿不言。
大亮过诸途而识之,持弼而泣,悉推家产以遗之,弼辞而不受。
言于太宗曰:"臣有今日之荣贵,乃张弼之力也。 乞回臣之官爵以复之。"
太宗即以弼为中郎,俄迁代州都督。
大亮性志忠谨,虽妻子不见惰容,外若不能言而内刚烈。
房玄龄每称曰:"李大亮忠贞文武,有大将节,比之周勃、王陵矣。"
后收葬五宗之无后者三十余柩,送终之礼,莫不备具。
所赐赏分遗亲戚,事兄嫂如父母焉。
临终,叹曰:"吾闻礼:男子不死妇人之手。"
于是命屏妇人,"言毕"而卒。
家无余财,无珠玉以为含。
亲戚孤遗,为大亮鞠养,而服之如父者五十人。
天下叹伏之。
高祖以唐公举义于太原,李靖与卫文升为隋守长安,乃收皇族害之。
及关中平,诛文升等,次及靖。
靖言曰:"公定关中,唯复私仇;若为天下,未得杀靖。"
乃赦之。
及为岐州刺史,人或希旨,告其谋反。
高祖命一御史按之,谓之曰:"李靖反,且实便可处分。"
御史知其诬罔,与告事者行数驿,佯失告状,惊惧,鞭挞行典,乃祈求于告事者曰:"李靖反状分明,亲奉进旨,今失告状,幸救其命,更请状。"
告事者乃疏状与御史,验与本状不同。
即日还以闻。
高祖大惊,御史具奏,靖不坐。
御史失名氏,惜哉!
封德彝,在隋见重于杨素。
素乃以従妹妻之。
隋文帝令素造仁智宫,引德彝为土工监。
宫成,文帝大怒,曰:"杨素竭百姓之力,雕饰离宫,为吾结怨于天下。"
素惶恐,虑得罪。
德彝曰:"公勿忧,待皇后至,必有恩赏。"
明日,果召素,良久方入对。
独孤皇后劳之曰:"大用意,知吾夫妻年老,抚以娱心,盛饰此宫室,岂非孝顺。"
赏赉甚厚。
素退问德彝曰:"卿何以知之?"对曰:"至尊性俭,虽见而怒,然雅听后言。 妇人唯丽是好,后心既悦,圣虑必移。 所以知耳。"
素叹曰:"揣摩之才,非吾所及也。"
素时勋略在位,下唯激赏德彝,无其床曰:"封郎后时,必据吾座。"
后素南征,泊海曲。
素夜召之,德彝落海,人救而免,乃易衣见素。
深加嗟赏,亟荐用焉。
薛收,隋吏部侍郎道衡之子,聪明博学。
秦府初开,为记室参军。
未几卒,太宗深追悼之,后谓房玄龄曰:"薛收不幸短命,若在,以中书令处之。"
魏征、王珪、韦挺俱事隐太子,时或称东宫有异图,高祖不欲彰其事,将黜免宫寮以解之。
流挺、珪于隽州,征但免官。
而征言于裴寂、封德彝曰:"征与韦挺、王珪,并承东宫恩遇,俱以被责退。 今挺、珪得罪,而征独留,何也?"寂等曰:"此由在上,寂等不知。"
征曰:"古人云,成王欲杀召公,周公岂得不知?"无何,挺等征还。
马周,少落拓不为州里所敬,补州助教,颇不亲事。
刺史达奚怒杖之,乃拂衣去曹州,为浚仪令崔贤育所辱,遂感激,西之长安,止于将军常何家。
贞观初,太宗命文武百官陈时政利害,何以武吏不涉学,乃委周草状。
周备陈损益四十余条,何见之,惊曰:"条目何多也不敢以闻。"
周曰:"将军蒙国厚恩,亲承圣旨,所陈利害,已形翰黑,业不可止也。 将军即不闻,其可得耶!"何遂以闻。
太宗大骇,召问何,遽召周,与语甚奇之。
直门下省,宠冠卿相,累迁中书令。
周所陈事:六街设鼓以代传呼,飞驿以达警急,纳居人税及宿卫大小交,即其条也。
太宗有事辽海,诏周辅皇太子,留定州监国。
及凯旋,高宗遣所留贵嫔承恩宠者,迓于行在。
太宗喜悦问高宗,高宗曰:"马周教臣耳。"
太宗笑曰:"山东辄窥我。"
锡赉甚厚。
及薨,太宗为之恸,每思之甚,将假道术以求见,其恩遇如此。
初,周以布衣直门下省,太宗就命监察里行,俄拜监察御史。
"里行"之名,自周始也。
岑文本,初仕萧诜,江陵平,授秘书郎,直中书校省。
李靖骤称其才,擢拜中书舍人,渐蒙恩遇。
时颜师古谙练故事,长于文诰。
时无逮,冀复用之。
太宗曰:"我自举一人,公勿复也。"
乃以文本为中书侍郎,专与枢密。
及迁中书令,归家有忧色。
其母怪而问之,文本对曰:"非勋非旧,滥登宠荣,位高责重,古人所戒,所以忧耳!"有来贺者,辄曰:"今日也,受吊不受贺。"
辽东之役,凡所支度,一以委之,神用顿竭。
太宗忧之曰:"文本与我同行,恐不与我同反。"
俄病卒矣。
太宗尝问侍臣曰:"朕子弟孰贤"魏征对曰:"臣愚,不能尽知,唯霍王元轨数与臣言,臣未尝不自失。"
太宗曰:"卿以为前代谁比?"征曰:"经学文雅,亦汉之宣、平;至如孝行,古之曾、闵也。"
由是宠遇弥厚,令聘征女为妃。
元轨,高祖子也,高祖崩,毁瘠过礼,恒衣布衣,示有终身之戚。
尝使国令征赋,令曰:"请依诸王国赋贸易取利。"
元轨曰:"汝为国令,当正吾失,反说吾以利也。"
令惭而退。
则天时,越王贞举兵。
元轨随例配流,行至陈仓,死于槛中,天下冤痛之。
岑文本,太宗顾问曰:"梁陈名臣,有谁可称复有子弟堪引进否?"文本对曰:"顷日隋师入陈,百司奔散,莫有留者,唯袁宪独坐在后主之傍。 王充将受禅,群寮劝进,宪子承家托疾,独不署名。 此之父子,足称忠烈。 承家弟承序,清贞雅操,实继兄风。"
乃由是召拜晋王友记。
高宗更赠金紫光禄大夫,吏部尚书。
随弘智,事父以孝闻,学通《三礼》、《汉》、《史》。
武"德中"为詹事府主簿,与诸司同修六代史。
又同令狐德棻、袁朗等修《艺文类聚》。
事兄弘安,同于事父,凡所动止,咨而后行。
累迁黄门侍郎。
高宗令弘智于百福殿讲《孝经》,召宰臣已下听之。
弘智演畅微言,略陈五孝,诸儒难问相继,酬应如响。
高宗怡然曰:"朕颇耽坟籍,至于《孝经》,偏所留意。 然孝之为德,弘益实深,故云‘德教加于百姓,刑于四海。 ’是知《孝经》之益为大也。"
顾谓弘智曰:"宜略陈此经切要者,以辅不逮。"
弘智对曰:"昔者,天子有争臣七人,虽无道,不失其天下。 微臣愿以此言奉献。"
高宗大悦,赐彩二百疋,迁国子祭酒,《文集》二十卷,行于代。
季逊为贝州刺史,甘露遍于庭中树。
其邑人曰:"美政所致,请以闻。"
逊谦退,寝其事。
历官十七政,俸禄先兄弟嫂侄,谓其子曰:"吾厚尔曹以衣食,不如厚之以仁义,勿辞敝也。"
天下莫不嗟尚。
姚崇初不悦学,年逾弱冠,常过所亲,见《修文殿御览》,阅之,喜,遂耽玩坟史,以文华著名。
历牧常、扬,吏并建碑纪德。
再秉衡轴,天下钦其公直。
外甥任奕、任异,少孤,养在崇家,乃与之立家产,谓之曰:"汝,吾无间然矣,惜殊宗而代疏矣。"
命与其子同名,冀无别也。
时人多之。
张楚金,年十七,与兄越石同以茂才应举。
所司以兄弟不可两收,将罢越石。
楚金辞曰:"以顺则越石长,以才则楚金不如,请某退。"
时李绩为州牧,叹曰:"贡才本求才行,相推如此,可双举也。"
令两人同赴上京,俱擢弟,迁刑部尚书。
后为周兴构陷,将刑,仰天叹曰:"皇天后土,岂不察忠臣乎奈何以无辜获罪!"因泣下。
市人为之歔欷,须臾阴云四塞,若有所感。
旋降敕免刑,宣未讫,天开朗,庆云纷郁。
时人感其忠正孝悌之报。
狄仁杰为儿童时,门人被害者,县吏就诘之。
众咸移对,仁杰坚坐读书。
吏责之,仁杰曰:"黄卷之中,圣贤备在,犹未对接,何暇偶俗人而见耶!"以资授汴州判佐,工部尚书阎立本黜陟河南,仁杰为吏人诬告,立本惊谢曰:"仲尼云:‘观过,斯知仁矣。 ’足下可谓海曲明珠,东南遗宝。"
特荐为并州法曹。
其亲在河阳别业,仁杰赴任,于并州登太行,南望白云孤飞,谓左右曰:"吾亲所居,近此云下。"
悲泣伫立,久之,候云移乃行。
高智周与郝处俊、来济、孙处约同寓于石仲览家。
仲览,宣城人,而家于京都,破产以奉四子。
尝因夜卧,各言其志。
处俊曰:"愿秉枢轴一日足矣。"
智周及济愿亦然。
处约于被中遽起曰:"大丈夫枢轴不可冀,愿为通事舍人,殿庭周旋吐纳足矣。"
仲览尝引相者观济等,相者曰:"四人皆贵极人臣,而石不及见矣。 然来早贵,所惜末途屯踬。 "余达"而最寿者。 夫速登者易颠,徐进者少患,天之道也。"
顾谓仲览曰:"公因四人而达。"
后各従宦州县,及济领吏部,处约以瀛州判佐参选,引注之次,济遽索笔曰:"如志!如志!"注通事舍人。
注毕,下阶叙平生,亦一时之美。
智周后为费令,与佐官均分俸禄,累迁中书侍郎知政事。
仲览,贞观末授兵部郎中,遂卒。
而济等乃贵,咸如相所言。
魏元忠为二张所构,左授高婴尉。
王晙密状以申明之。
宋璟时为凤阁舍人,谓晙曰:"魏公且全已尔,今子冒其威严而理之,坐见子狼狈也。"
晙曰:"魏公忠而获罪,晙为义所激,必颠沛无恨。"
璟叹曰:"璟不能申魏公之枉,深负朝廷矣。"
裴景升为尉氏尉,以无异效,不居最课。
考满,刺史皇甫亮曰:"裴尉苦节若是,岂可使无上考,选司何以甄录也俗号考终为‘送路考’,省校无一成者。 然敢竭愚思,仰申清德,当冀中也。"
为之词曰:"考秩已终,言归有日。 千里无代步之马,三月乏聚粮之资。 食唯半菽,室如悬磬。 苦心清节,従此可知。 不旌此人,无以激动。"
时人咸称亮之推贤。
景升之考,省知左最,官至青刺。
李福业为侍御史,与桓、敬等匡复皇室。
及桓、敬败,福业放于番禺,"匿志"州参军敬元礼家,吏搜获之。
与元礼俱死。
福业将就刑,谢元礼曰:"子有老亲,为福业所累,愧其深矣。"
元礼曰:"明公穷而归我,我得已乎今贻亲以非疾之忧,深所痛切。"
见者伤之。
尹思贞为青州刺史,勉百姓农桑,吞有四登者。
巡察使路敬潜届于境,部人以原蚕茧书旌。
敬潜叹曰:"非善政所致,孰能至此?"遂以闻,玺书旌赏。
或问思贞曰:"公敏行者,往与李承嘉忿竞,何几若斯?"思贞曰:""不能"言者,时或有言。 承嘉恃权相侮,仆义不受,然不知言之従何而至矣!"
张柬之,进士擢第,为清源丞,年且七十余。
永昌初,勉复应制策。
试毕,有传柬之考入下课者,柬之叹曰:"余之命也。"
乃委归襄阳。
时中书舍人刘允济重考,自下第升甲科,为天下第一,擢第,拜监察,累迁荆州长史。
长安中,则天问狄仁杰曰:"朕要一好汉使,有乎?"仁杰对曰:"臣料陛下若求文章资历,则今之宰臣李峤、苏味道,亦足为之使矣。 岂非文士龌龊,思大才用之,以成天下之务者乎?"则天悦曰:"此朕心也。"
仁杰曰:"荆州长史张柬之,其人虽老,真宰相材也。 且久不遇,若用之,必尽于国家。"
则天乃召以为洛州司马。
他日,又求贤。
仁杰曰:"臣前言张柬之,尚未用也。"
则天曰:"已迁之矣。"
仁杰曰:"臣荐之,请为相也,今为洛州司马,非用之也。"
乃迁秋官侍郎。
及姚崇将赴灵武,则天令举外司堪为宰相者,姚崇曰:"张柬之沉厚有谋,能断大事,且其人年老,陛下急用之。"
登时召见,以为同凤阁鸾台平章事,年已八十矣。
与桓彦范、敬晖、袁恕己、崔玄晖等,诛讨二张,兴复社稷,忠冠千古,功格皇天云。
张沛为同州刺史,任正名为录事参军,刘幽求为朝邑尉。
沛奴下诸寮,独呼二人为刘大、任大,若平常交。
玄宗诛韦庶人,沛兄涉为殿中监,伏法,并及沛。
沛将出就刑,正名时在假内,闻之遽出,止沛曰:"朝廷初有大艰,同州京之左辅,奈何单使一至,便害州将,请以死守之。"
于是覆奏,而理沛于狱,曰:"正名若死,使君可忧,不然无虑也。"
时幽求方立元勋,居中用事,遂免沛于难。
刘幽求既翊戴睿宗,后为中书令崔湜所构,放于番禺。
湜令南海都尉周利贞杀之。
时王晙为桂州都督,知利贞希时宰意,留幽求于桂州。
利贞屡移牒索之,晙终不遣。
湜又切逼晙遣幽求,晙报曰:"刘幽求有社稷大功,穷投于荒裔,无当死之罪,奈何坐观夷灭耶!"幽求惧不全,谓晙曰:"吾忤大臣而见保,恐势不可全,徒仰累耳。"
晙曰:"足下所犯,非辜明也。 晙如获罪,放于沧海,亦无所恨。"
竟不遣,俄而湜诛,幽求复登用也。
韩琬,少负才华,长安中,为高邮主簿,使于都场,以州县徒劳,率然题壁曰:"筋力尽于高邮,容色衰于主簿,岂言行之缺,而友朋之过欤景龙中,自亳州司户应制,集于京,吏部员外薛钦绪考琬,策入高等,谓琬曰:‘今日非朋友之过欤’昔尝与魏知古、崔璩、卢藏用听《涅槃经》于大云寺,会食,之旧舍,偶见题壁。 诸公曰:‘此高邮主簿叹后时耶’顾问主人,方知足下,即末有含蓄意,祈以相汲,今日方申。"
琬谢之曰:"士感知己,岂期十年之外,见君子之深心乎?"
张嘉贞落魄有大志,亦不自异,亦不下人。
自平乡尉免归乡里,布衣环堵之中,萧然自得。
时人莫之知也。
张循宪以御史出,还次蒲州驿。
循宪方复命,使务有不决者,意颇病之,问驿吏曰:"此有好客乎?"驿吏白以嘉贞,循宪召与相见,咨以其事积时疑滞者,嘉贞随机应之,莫不豁然。
及命表,又出意外。
他日,则天以问循宪,具以实对,因请以己官让之。
则天曰:"卿能举贤,美矣。 朕岂可无一官自进贤耶!"乃召见内殿,隔帘与语。
嘉贞仪貌甚伟,神彩俊杰,则天甚异之。
因奏曰:"臣生于草莱,目不睹阙廷之事。 陛下过听,引至天庭,此万代之一遇。 然咫尺之间,若披云雾,臣恐君臣之道,有所未尽。"
则天曰:"善。"
遽命卷帘。
翌日,拜监察御史。
开元初,拜中书舍人,迁并州长史、天平军节度使。
有告其反者,鞠之无状。
玄宗将罪告事者,嘉贞谏曰:"准法:告事不实,虽有反坐,此则不然。 天下无虞,重兵利器,皆委边将。 若告事者一不当,随而罪之,臣恐握兵者生心,为他日之患。 且臣备陛下腹心,不宜为臣以绝言事之路。"
玄宗大悦,许以衡轴处之。
嘉贞因曰:"臣闻时难得而易失,及其过也,虽贤圣不能为时。 昔马周起徒步谒圣主,血气方盛。 太宗用之尽其才,才五十而终。 向用稍晚,则无及已。 今臣幸少壮,陛下不以臣不肖,雅宜及时用之。 他日衰老,何能为也!"玄宗曰:"卿第往太原,行当召卿。"
卒用之为相。
在职尚简易,善疏决,论者称之。
姜皎荐源干"曜,玄"宗见之,骤拜为相,谓左右曰:"此人仪形庄肃,似萧至忠,朕故用之。"
左右对曰:"至忠以犯逆死,陛下何故比之?"玄宗曰:"我为社稷计,所以诛之。 然其人信美才也。"
至忠尝与友人期街中,俄而雪下,人或止之。
至忠曰:"焉有与人期,畏雪不去。"
遂命驾径往,立于雪中,深尺余,期者方至。
及登廊庙,居乱后邪臣之间,不失其正。
出为晋州刺史,甚有异绩,晚徒失职,为太平公主所引,与之图事,以及于祸害。
玄宗谓宰臣曰:"従工部侍郎有得中书侍郎者否?"对曰:"任贤用能,非臣等所及。"
上曰:"苏颋可除中书侍郎,仍令移入政事院,便供政事食。"
明日,加知制诰。
有政事食,自颋始也。
及入谢,固辞。
上曰:"朕常欲用卿,每有一好官缺,即望诸宰臣论及,此皆卿之故人,遂无荐者,朕尝为卿叹息。 中书侍郎,朕极重惜。 自陆象先改后,朕每思无出卿者。"
俄而,弟诜为给事中,颋上表陈让。
上曰:"古来有内举不避亲者乎?"颋曰:"晋大夫祈奚是也。"
上曰:"若然,朕自用苏诜,何得屡言近日即父子犹同中书,兄弟有何不得卿言非至公也。"
他日,谓颋曰:"前朝有李峤、苏味道,时谓之苏李。 朕今有卿及李乂,亦不谢之。 卿所制文诰,朕自识之。 自今已后,进书皆须别录一本,云臣某撰,朕便留箧中也。"
至今为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