包公传(百家公案) 第六十八回 决客商而开张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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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包公传(百家公案)》 第六十八回 决客商而开张狱 钱塘散人

断云:

张汉深冤何所诉,建康邸舍得奸商。

包公一念阴阳准,万里青天日月光。

话说东京管下袁州,离城七里,地名萍乡,有富民姓张名迟,与弟张汉共堂居住。

张迟娶岭南周文之女为妻。

周氏过张家门二年,生一子周岁,适周母有小疾,着安童来报其女知之。

周氏闻知母疾,与夫商议,要回家看顾。

张初则不允其去,过数月,周氏又道起居归宁之事。

张见妻坚意要行,只得与之收拾回去。

比及周氏得到母家,母病已痊,见女儿回来,不胜之喜,留待一月有余。

忽张迟有故人潘某在临安县为吏,有些物要送张某,遣仆敬来萍乡相请。

张某接得故人来书,次日先打发仆回报,许来相会。

潘仆去后,迟与弟商议道:"临安县潘故人书来相请,我已许赴约而去,家下要人看理,尔当代我前往周家说知,就同嫂回来。"

弟应诺。

次日早,张汉径离门来到周家,见了嫂,道知:"兄将远行,特命我来接嫂回家。"

周氏乃是贤惠妇人,甚敬其叔,吩咐整备酒礼相待。

张汉饮至数杯,乃云:"路途颇远,须趁早起身。"

周氏遂辞别父母,随叔步行而回。

行到高岭,时五月天气,日色酷热,周氏手里又抱着小孩儿,极是困倦,乃对叔云:"正当晌午,望家里不远,且在林子里略坐一回,少避暑气再行。"

张汉云:"既是行得难,少坐一时也好。 不如先把侄孩儿与我先去,回报知于兄,令觅轿夫来接。"

周氏云:"如此甚好。"

即将孩儿与叔先抱得回来。

正值兄在门首候望,汉说与兄知嫂行不上,需待人来接。

迟即雇二轿夫,前至半岭上,寻那妇人不见。

轿夫回报于张,张大惊,即同弟复来其坐息处寻之,委的不见。

其弟亦疑虑,谓兄云:"莫非嫂有甚物事忘在母家,偶记得回转取之,兄试再往周家探视一番。"

迟然其言,径来周家问时,皆云:"自离门后已半日矣,哪曾见其转来?"张愈慌,再来约弟,说与未有在家。

二人穿林过岭,到幽僻处,则见其妻死于丛林中,且无首矣。

张迟哀哭甚至,乃道:"当日不允尔来,坚意要行,惹此大祸,怎得明白?"正是:不因此妇身先丧,怎见包公一鉴明?

当日迟与弟雇人抬将尸于外,用棺木盛贮了。

次日周氏母家得知此事,其兄周立极是个好讼之人,即扭张汉赴告于曹都宪,指称张汉欲奸嫂氏,嫂不从,恐回说知其兄,故杀之以灭口。

曹信其然,用严刑拷掠,虽张某受责身无完肤,终不肯诬服。

曹令都官根究妇人首级,都官领人到岭上寻觅首级,哪里去讨?回报不得,密地开一妇人坟墓,取出尸断其首来回报。

曹再审勘,张汉含冤,如何肯招?受不过极刑,只得诬服,认个谋杀之情,案卷既成,用长枷监系狱中候决。

就是张之邻里亦信张汉的有是事,问拟不差。

将近半年,宋仁宗于五台山行香回驾后,东京阴云不散,四下弥漫,不辨东西南北。

仁宗问于文武:"东京城因何自朕烧香回宫之后,连日阴云?主甚吉凶?"王丞相出班奏云:"阴云乃怨郁之气,不主甚么吉凶。 臣闻得近年狱内处决者,多有冤枉,内死不明者,怨抑之气不散,上干天意,故有是应。 往年陛下每欲作斋醮,正为此也。 多因边庭未靖,此斋醮歇二年未建,今冬又该审狱各郡州之囚,乞陛下广施仁德,委任得能官再加审实,直待刑正罪当,然后决之若何?可赦者即从开之,则阴云自散,日月开明矣。"

仁宗允其奏,即降旨着落开封府包太尹先审东京罪人,而后巡审各郡。

旨既下,包拯承上命,开封府衙门审问该就刑律案,正及张汉一款,便唤张犯厅前问之。

张抱悲哭诉前情诬枉之事。

拯疑:"当日彼夫寻觅其妇首级未有,待过数日都官寻取便能得,此事有可疑。"

令散枷张汉于狱中,遂唤公牌张龙、薛霸吩咐道:"尔二人前往南街头寻个卜卦人来,有事商议。"

二人领命,径出府衙,行过南街,没寻个卜卦术士处。

及问得人来,乃教之云:"此去北津桥,有张术士在那里推卜,可寻他去。"

二人直来北津桥,果见一老翁铺下纸张,正待人来推卜。

薛霸近前揖云:"开封府包公有请,托烦就行。"

张术士闻知是包府之命,不敢推阻,就收拾起招子,随二公人来衙,拜见于拯。

拯问:"尔名张术士否?"张答云:"衰老便是。"

拯云:"令尔代推占一事,须虔诚祷之。"

张云:"大人占何事,敢问主意?"拯云:"尔只管推占,主意在我自心。"

张正不知何故,只得依仪祷祝,推出一天山遁卦,报与拯道:"大人占得此卦,遁者匿也,是问个阴幽之事。"

拯笑云:"卦辞如何道?"张云:"卦辞意义深渊难明,须与大人自测之。"

拯玩其辞云:

卦遇天山遁,此义由君问。

聿姓走东边,糠口米休论。

拯看罢卜辞,沉吟半晌,正不知如何解说,便令取官米一斗给赏张术士而去。

唤过六曹吏司,并公差问之云:"本处有糠口地名否?"众人皆答无此地名。

拯退入后堂,秉烛而坐,思忖其事,忽然悟来,乃道:"得占辞之义矣。"

次日升堂,唤过张、薛二公牌,会得张之邻人萧某来到,密吩咐:"汝带二公人前到建康地方,旅邸之间,限三日要缉访张家事情来报。"

萧某以事干系情重,难以缉访,虑有违限之罪,欲待推辞,见拯有怒色,只得随二公牌离府衙,一路访问张家杀死情由。

事已过多时,哪里访得出?根究二日,并无下落。

萧某与薛、张进退无计,正行来建康旅邸炊饷午,店里面先有两客商,领着一个年少妇人在灶前吹火造饭。

二商困倦,随身卧于床上。

萧某悄视那妇人,曾似面熟。

妇人见萧,亦觉相识,二人顿视良久。

颇悟:"此妇人的似张迟娘子周氏,连年说被张弟杀死,今系于狱未决,包府正遣我等来访是事,缘何尔在这里?莫非天下妇人貌有相类者耶?"忖道未罢。

适那妇人颜色戚戚,近前见萧问喧:"长者从哪里来?"萧某答云:"我萍乡人氏,姓萧者便是。"

妇人闻说是其夫同乡,便问:"长者所居,曾识张某否?"萧某大惊:"好似张邻里周娘子,委的是乎?"周氏汪然泪下云:"妾正是张迟妻也。"

萧乃道知张汉为尔诬服系狱之故,周氏泣曰:"冤哉,当初张叔先抱孩儿回去,妾坐于林中候之,忽遇二客商挑着箬笼上山来,见妾独自于此,四顾无人,即拔出利刃,胁取我所穿衣服并鞋。 妾怀惧,没奈何,遂脱下衣服并鞋与那二客商。 遂于笼中唤出一妇人,将妾衣并鞋与那妇人穿着,断取其头致笼中,抛其尸于林里。 拿我入笼中,负担以行,遍处乞觅钱钞,受苦万端。 今遇乡里,恰如青天开眼,望垂怜悯,报知吾夫,即来救妾矣。"

言罢,悲咽不止。

萧某听罢,乃道:"目今包衙正因张汉狱事不明,特差我领公牌来此缉访,不想相遇,正乃千载之机。 待说与公牌知之,便送娘子回去矣。"

周氏收泪,进入里面安顿那二客商。

萧某来见薛、张二公牌,午饭正熟,萧某云:"可速餐,张家之事今有下落。"

二公牌忙问其故。

萧某以前情说与二人知之。

张、薛二人午饭罢,抢入店里,正值二客与周氏亦在食饭。

二公牌进前喝声:"包府有牌来拘你,可速前去。"

二客听说一声包府,神魂惊散,动走不得,即被二公牌绑缚了,带妇人直回府衙,报知于拯。

拯不胜之喜,即唤张迟来认。

迟到衙会见其妻,相抱而哭。

拯再审周氏口诉,周氏逐一告明前事。

二客商不能抵讳,招认款服。

拯取长枷监收狱中,迭成案卷。

拯以张汉之枉明白,再勘问都官得妇人首级献官情由。

都官不能隐,亦供招出难以回报,特开他人坟墓,断死妇尸首献官。

拯审实一干犯罪监候,具疏奏达朝廷。

不数日,仁宗旨下:"二客谋杀惨酷,即问处死。 原问狱官曹都宪并吏司决断不明,诬服冤枉,皆罢职为民。 给客商资帛赏赐邻人萧某,放释张汉,周氏仍归夫家,周立问诬执之罪,决配远方,都官盗开他人棺、取妇人头,亦处死。"

拯依拟判讫,张弟之冤方雪,而疑难之狱一旦决矣。

当彼吏曹于暇日叩问包拯,缘何占卜而知于建康旅邸得遇谋人者。

拯云:"阴阳之数,报应不差。 当卜占之时,得卦辞未明其义,及再三思之,方解得其辞前二句乃是助语,第三句云:‘聿姓走东边’,天下岂有姓聿者?犹言‘聿’字加一走之,却不是个建字?‘糠口米休论’,必谓‘糠口’是着地名,及问之,又谓无此地名。 想来‘糠’字去了米,是个单‘康’字,离城九十里有建康驿名。 且建康是往来冲要处所,客商并集,我亦疑此妇莫被客商带走,故令彼邻里有相识者往访之,当有下落。 果不出吾所料矣。"

吏胥深服其论,皆仰包公如父母,敬之如神明矣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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